等孙悟空和黛玉赶到,警幻正邀宝玉在那雕栏画栋之处饮酒,桌上摆满了琼浆玉液。
孙悟空见无事,便拉着黛玉找了个空位坐下,吹了口气,果子和点心就变到他们桌子前,孙悟空道:“吃,就当看戏了。”
黛玉现下心情已经平复,很是好奇天上仙人吃的食物,试探着拿进口中,果然美味不似凡品。
旁边一群仙子从房中出来,看到宝玉,埋怨警幻:“不是说了去接绛珠妹子的生魂来游玩?等了这么久,接了个臭男人过来,没得脏了我们的清净地方。”
警幻苦笑:“非我不接,她身边的上仙护她护得厉害,上次就差点将这太虚幻境一棍子敲碎,如何再敢邀来?”
宝玉本在自惭形秽,又听她说上神,敲碎环境之说,脑子迷迷糊糊的。
警幻又道:“今日偶遇宁、荣二公之灵,让我多多照看他们子孙后代,说阖府上下,竟无一人可以继承家业。
唯有宝玉还算能救,恐怕他误入歧途,让我等帮忙。
我准备先以情色警醒他,再引入正途,将来说不定另有造化,也未可知。”
仙子们这才作罢。
不一会儿,有小丫鬟们端上来酒菜,酒香清冽,菜肴丰盛,皆是那尘世中难见之物。
什么蟠螭之脯,麟髓之糕,宝玉虽在那富贵之家,亦未曾见过此等佳肴,赞赏个不住。
正喝着酒,又有十二个舞女边唱边舞,轻盈起舞,彩袖飘飘。那乐声更是美妙绝伦,如潺潺流水,又似嘤嘤鸟鸣,声韵凄婉,竟能让人魂销沉醉。
警幻将舞女所唱曲子《红楼梦》原稿递给宝玉,宝玉看完,放到一边。
黛玉忙扯扯孙悟空的衣角,指指那稿子。
孙悟空又是吹一口气,《红楼梦》原稿就已到了黛玉手中,孙悟空也不舍得再扯自己汗毛,反正都是死物,随手捡了个果子壳变成稿子送回原处。
黛玉将稿子和三本册子放在一起,心满意足。
这边宝玉毕竟年纪小,不胜酒力,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连忙跟警幻告罪,让其为他寻一处歇息之所。
警幻带着宝玉到了一个绣房中,屋内早已有一个女子。
宝玉一看,这女子长得风流妩媚,似宝钗,又似黛玉,不知所措地看着警幻。
黛玉和孙悟空也不知道何意,跟着同时扭头看向警幻。
警幻莫名一窒,明明就宝玉一个人看着她,却觉得压力有些大,因此用心道:“从古至今,轻薄浪子众多,他们总拿“好色不淫”来粉饰自身,又以“情而不淫”作托辞,实则这些都是他们遮丑掩过的话罢了。
须知,喜好女色便是淫,懂得情爱的更是淫。
就像巫山相会、男女云雨之事,皆是因喜爱容貌又贪恋情思所致。
宝玉你,乃是这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
“哈哈哈……这是什么新奇的骂人招数吗?”警幻铺垫这么久,孙悟空以为她憋什么大招呢,结果就是为了骂宝玉?
黛玉是女子,心思细腻,倒是若有所思。
宝玉吓了一跳,慌乱道:“神仙姐姐你说差了。我因不爱读书,已经让家中父母多番训斥,如何再敢犯淫呢?
况且我年纪尚小,至今不知‘淫’是什么,你莫要冤枉我。”
警幻道:“此处的淫,乃是对情有着深刻感知眷恋。
普通的淫,喜欢姣好的容颜,喜欢听歌看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得天下所有女子尽收囊中,这等是肤浅的蠢物
像你这般,天性里就带着一段痴情,吾等把这个叫做“意淫”。你如今独得了这“意淫”二字,可与众女子交好,只是难免为世人所不容。
正好你的祖宗宁荣二公嘱咐我引你入正道,我欲搭救于你,因此请你喝酒赏舞品茶。
我有一个妹妹,叫可卿,我要把她许配给你。今晚就是良辰吉时,你们便可成亲。
从今往后,你定要彻底想明白,改掉从前的性情,把心思放在经世济民的正途之上。”
孙悟空和黛玉听到此处,全然听不懂这仙子是如何将男女之情和经世济民扯在一起的。
眼看宝玉面色微红,就要被警幻推入帐中,孙悟空当下显露身形,大喊一声:“哪里来的妖邪,敢在此处迷惑良家子弟!”
说罢,掏出金箍棒,作势要打。
警幻与众仙子见那孙悟空突然出现,看到那熟悉的铁棍,皆吓得魂飞魄散。
想到之前,她们不过是要问询些事体,招黛玉前来这幻境,哪曾想这孙悟空为护着黛玉,险些一棍子打散这太虚幻境。
众仙子早见识过他的厉害,深知此人神通广大,无人可挡,就要躲藏起来。
只见孙悟空举起金箍棒,那金箍棒瞬间变得巨大无比,他在这幻境之中猛地一挥,直搅得那楼阁崩塌,花草凋残,仙乐戛然而止。
众仙子藏无可藏,四处逃窜,仿若那被猫儿追赶的鼠儿。有几个胆小的仙子,吓得瘫倒在地,瑟瑟发抖。
宝玉本就恍惚迷醉,见了这等摧枯拉朽之势,一时反应不过来,木呆呆地看着那神仙一般的人物横扫整个太虚,隐约觉得他甚是眼熟。
那警幻仙子见势不妙,忙带着众仙子磕头求饶:“上仙饶命!上仙且放我们一遭吧。”
孙悟空冷笑:“想让人走正道,就先让人入歧途?什么狗屁歪理!他才十二岁,你想做什么?”
警幻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为保性命,强自解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宁、荣二公的嘱托,不得不从。”
“胡说八道!人家让你引着宝玉心向正处,光耀门楣,你拿这些稀里糊涂的腌臜事来糊弄小孩子!
就你这样还叫忠人之事?没得恶心了这四个字!”孙悟空怒喝。
黛玉隐在暗处,一时羞怯难忍,她直到警幻将宝玉推入帐中才明白即将发生何事,哪里听过这些,连想一下羞臊得脸都红了,躲在孙悟空身后,用帕子捂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