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擎苍接到女儿的电话,不屑一顾,“你那个前男友威胁你?”
许诺轻飘飘的笑,“温姨不放心,非让我告诉你。”
“你温姨是对的,”厉擎苍立即道,“小姑娘被威胁了肯定要告诉家里,不光这一次,以后也是,知道吗?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你爸在,他伤害不了你的。”
许诺笑嘻嘻的道,“我就知道我爸最给力了。”
挂了电话,许诺看向温馨,笑着道,“温姨,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温馨确实放心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厉擎苍有种迷之信任。
或者说是崇拜。
而另一边,厉擎苍则叫来了冯恩泽,把冯恩泽之前调查的顾易资料扔在冯恩泽面前,皱眉道,“再查查这孩子,我总觉得不对劲。”
按照之前对顾易的了解,应该是做不出威胁诺诺这样的事的。
如果一个人他温和,儒雅,谦逊,善良。
怎么会做出偏执的事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么这个人之前表现出来的,不是真实的他,要么就是威胁诺诺是假的。
厉擎苍活了半辈子,对于“人性”之复杂,早已有所认知。事关诺诺,再谨慎也不为过。
“再安排两个人过去保护诺诺,寸步不离的保护。”厉擎苍又加了一句。
冯恩泽一一应下,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问,“厉总,明天的表彰大会已经安排妥了,记者的问题我现在拿给您看看?”
厉擎苍听到表彰大会,神色柔和了一些,说,“给我。”
这场表彰大会,是他准备了很久的圈套,一个专属于温馨的圈套。
从以温馨的名义进行捐赠,到明天的表彰大会,再到记者提问,电视转播,网络发酵,一系列闭环,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只有一个目的——给自己一个名分,堂堂正正的名分。
在这样的架势下,让温馨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份。
为一年之期到来的时候,提前打个补丁。
免得她到时候真就毫不留恋的拍拍屁股走人。
温馨是个善良的女人,在镁光灯下承认他的身份,就相当于给两个人的关系上了一层保险。
厉擎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正直的人,他最多只能算诚恳,而且只对他愿意诚恳的人诚恳。
毫无疑问,温馨就是让他愿意的人。
当然,这个计划无耻的地方在于,它只对温馨管用。但凡换一个冷漠自私或者很有主见的女人,就绝不可能让他如愿。
厉擎苍欺负的也是温馨这一点。
他会用余生好好表现,弥补这次对温馨的算计。但前提,他得有余生啊。
冯恩泽离开之后,厉擎苍简单浏览了一下明天记者会问的问题,至于温馨那边,他肯定是不能给的,不然不就露馅了么。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厉擎苍看了一眼,眉头便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但动作没有停顿,接了起来,“喂。”
“擎苍。”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梁琪的声音,带着一点点讨好,一点点期待,“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见一面。”
厉擎苍沉声道,“关于温馨的秘密?”
梁琪苦笑了一下,“你还真是……也好,你过来,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厉擎苍抬手看了眼腕表,道,“我大概会在八点左右过去。”
“好,那我等你。”梁琪说完,非常懂事的挂断了电话。
厉擎苍则给温馨发了条微信,“晚上不回去吃了,你早点休息。”
温馨过了几分钟,才回过来一个“好”字。
厉擎苍没有多想,又投入工作之中,可电话那一头的温馨,却握着手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半小时前,她跟许诺回到家,许诺说公司里还有工作,得回去加班,急匆匆的就走了。
温馨一个人坐在客厅,接到了梁琪的电话。
梁琪倒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一再跟她强调,厉擎苍不属于她,让她识相点赶紧滚。
温馨对这种话无言以对,她不是梁琪这种人,做不到出口成脏,更何况,她对厉擎苍也没有信心。
甚至在她看来,梁琪实在没必要打电话来示威,因为自己连跟她争一争的资格都没有。
可梁琪却似乎误会了她的沉默,以为她在嚣张反驳,没把梁琪放在眼里。
于是最后,梁琪气焰嚣张的扔下一句话,“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个电话,今天晚上厉擎苍就不可能回去找你,给我走着瞧!”
就在梁琪挂了电话五分钟后,温馨收到了厉擎苍的微信。
她肯定做不到心无波澜,可也没有太激烈的感觉,情绪已经有些麻木了。
她想,厉擎苍这个最后的决定,做的也太慢了些,这种毫无悬念的选择,需要纠结这么久吗?就不能一个电话通知她合约撕毁了让她走人吗?
也或许厉擎苍替她考虑,想让她风光的参加完表彰大会之后,再告诉她,他的选择?
温馨抱着抱枕,心情怎么都提不起来,就在这时,外面响起门铃声,保姆急忙去开门,门一开,保姆一愣,“杨先生?”
杨子皓客气的问,“你好,我妈睡了吗?”
温馨已经听到了儿子的声音,站起来,努力让自己笑的正常一点,“子皓,你怎么大晚上来了?”
杨子皓说,“妈,佩佩跟我闹别扭了,你能不能去劝劝她?”
温馨一愣。
子皓跟赵佩佩现在的相处模式,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因为赵佩佩出轨又流产的事,子皓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怎么会突然要哄赵佩佩?
她意识到不对劲,没有迟疑便点了点头,“好,我们边走边说吧。”
她说着,拿了件外套,跟着杨子皓走出去。
进了电梯,两人都沉默着,一直到出了这一栋楼的单元门,温馨才停住脚步,说,“你想跟我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杨子皓愣了一下,有些讶异,“妈,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温馨失笑,“我是你妈,当然了解你了。”
两个人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杨子皓深吸了几口气,做了几番心里建设之后,才开口,“妈,您还记得我爸是怎么去世的吗?”
温馨点头,“我记得,怎么了?”
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怎么今天突然又提起来了?
杨子皓转头,清冷的月光下,他看着自己的母亲,时光对母亲真的很友好,明明已经五十岁的人了,却还年轻的像三十多岁一样。
想到死去的父亲,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声音也沉闷了许多,“妈,我爸的死不是意外。”
温馨愣住了,“什么?”
什么叫不是意外?死亡鉴定书不是给了吗?赔偿金也都给了。
杨子皓接着开口道,“不是意外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高一那年,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我爸当年的工友,他叫王陆,在出事之前,一直跟我爸在一个工程队里干活,我们聊起我爸的死,他说我爸死的那天,工地上下暴雨,他们并没有开工。”
温馨已经听出来了不对劲,她愣了一会儿才说,“可是他们出具的死亡鉴定书上写的是,你爸在工作中没有绑安全带,从高处坠落。”
杨子皓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温馨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你爸不是死于意外……”
杨子皓纠正道,“妈,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事实。我当时察觉到不对劲,就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包括我后面跟赵佩佩谈恋爱,入赘到赵家,到我现在掌握赵氏集团的话语权……我已经拿到了证据。”
温馨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爸的死跟赵家有关?”
“当初我爸参与的那个工程,是赵氏集团开发的,赵氏集团占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另外一个公司占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只不过我一直查不出来另外那个公司是哪个。但现在来看,应该也不需要知道了。”
他把一份文件扫描件递给温馨,这张纸从刚才就被他攥在手里,现在已经皱巴巴了,还带着他手上的汗。
“这是我在赵家拿到的,赵氏集团十六年前工程日历表,上面显示,我爸死的那天,工地上休息,没有开工。”
“除此之外,我还拿到了一份工程质量鉴定书,是在我爸出事没几天之后出具的,上面显示,整个工程的阳台质量不达标,要求整改。”
“还有,我爸去世之后,他所在的小组直接被解散了,这些都很不寻常,当初王陆叔叔就跟我说过,他们工地上的人都觉得奇怪,但是这一点我没有找到证据,如果能找到我爸当年的工程队长就好了,可惜我一直找不到。”
那个工程队长叫赵庆,早已经销声匿迹。
杨子皓看着温馨,声音有几分坚定,“妈,我已经请了律师,开始走法律程序了。从我目前手上掌握的证据来看,我爸的死大概率不是因为没绑安全带,应该是因为工程质量而死,在他死后,那些掌权的为了降低对项目的影响,所以包装成我爸自己的过失,高高在上的给我们一些赔偿金,轻描淡写的就把事揭过去了。”
温馨愣了好一会儿,“你是说,从你高中到现在,这么多年……你都是为了查这个案子而活?你娶佩佩,做上门女婿……甚至你大学学的专业,都是为了这件事?”
杨子皓点头,“是。”
温馨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恐慌与自责,她抓住杨子皓的胳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一直以为自己把儿子照顾的很好,保护的很好,如果不是今天儿子主动跟她说这些,她还不知道,原来他从高中开始,人生的路就已经走偏了。
“我一直以为……你学的是你很喜欢的专业,娶得是你很喜欢的人,做的是你很喜欢的工作。”温馨有些无措,“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这些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你让妈去处理啊,你那时候还只是个孩子……”
她心疼的眼眶发红,不敢想他这些年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杨子皓拿出纸巾,帮着温馨擦拭眼泪,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稚嫩的少年,经过了这些年的历练,他沉稳成熟,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人。
“妈,他是我爸,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对不起,我这些年没有照顾好你,让赵家欺负你,你为我受委屈了。”
温馨没觉得委屈,那些事都是她应该做的。但她为杨子皓感到委屈。
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温馨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纵容情绪的时候。
她压下心中万般滋味,问杨子皓,“你要起诉赵家?之后的事呢?这次起诉不管是输是赢,你跟佩佩都过不下去了,还有沐沐……”
杨子皓笑着摇摇头。
“妈,我跟她早就过不下去了,说实话,当初我对她真的动过心,甚至想过为了她,不再追查这件事,可惜……她终究不是那个正确的人,”杨子皓声音并没有多少遗憾,“我知道,对她来说,如今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可是毕竟时过境迁,我已经……不爱了。”
温馨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如果赵氏集团真的是造成她前夫死亡的真凶,那无论如何,也应该追究到底的。
杨子皓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就算温馨自己去做,也未必会比他做得更好,只是,为什么,她的心里这么难受呢。
她的儿子,为了追查这件事,几乎搭上了整个人生。
真的值得吗?
只是这样的问题,已经没必要去深究,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
“什么时候开庭?”温馨最终问道。
杨子皓摇摇头,“时间还没定,要走流程,我跟律师沟通过了,律师的意思是,胜诉概率很大。”
温馨点了点头,“开庭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杨子皓一顿,“妈……”
他今天过来跟母亲说这些话,只是因为事情到了尾声,他要给母亲一个交代,可他并不想让母亲牵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