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报信和征询意见的军士回禀李如璋,
按朝廷制度,这些孩童应当交给户部,由户部查证安置,双亲健在者,送回原籍,遗孤者,送至遗孤院。
听完士卒汇报,李如璋感觉不错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有后世所谓的的孤儿院,只要能妥善安置就好,他便也没有异议。
不过,一转眼,看到姓何的户部少卿,再联想到之前的情形,
李如璋总觉得哪里不太妥当,
于是,他灵机一动
“各位,此案尚未了结,李某必定深挖此案背后黑手,若是日后李某与这些孩童遭遇不测,定是朝中某些禽兽之辈所为,
此案定会困难重重,
即便如此,本官也觉不退缩,我定要给天下百姓一个公道,还帝都一个朗朗乾坤。”
“稍后,便会有人将查实的罪犯画像张贴出来,诸位如有任何线索者,皆可禀报本官,若情况属实,本官必有重赏。”
一番言语,说的大义凛然,引得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李如璋又将那些孩童,一一带出来,展示在众人面前,目的就是防止后期这些孩子出现意外。
现在在众人面前过目,有这么多人见证,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有人要打这些孩子的主意,最少应该多少有些顾忌。
将苗若水和苗若松姐弟俩,送到范瑶月那边,自己答应她的事,就算做到了,等自己回程的时候再把她们带上。
安顿好一切,李如璋回到驿馆,刚到驿馆便被顾延武一把拽住,
“好啊李兄,居然干得好大的事,在帝都这地方都能让你出彩,”
“怎么样?这次抓了多少人?你现在可是帝都热议话题,外面现在都传遍了,厉害啊,刚来帝都就破了这么大一个案子。”
顾延武一边兴奋询问,一面给李如璋倒水。
“不错嘛!!!”
“届时瑾见帝君,你少不了加官进爵,我先提前恭喜了,到时候,烧尾宴可别忘了请我喝杯高升酒啊。”
看着顾延武的道喜祝贺,李如璋夺过顾延武手中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喝完了,将手中茶杯一拍才喟然长叹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为了办案子,我得罪了一起办案的文官不说,
而且,这个案子的背后,肯定牵扯极广,搞不好水深得能把我淹死,我感觉,我被拉扯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听到李如璋说的这么严肃,顾延武不再嬉笑,正色询问
“此话怎讲?”
“天子脚下,那些人还敢如何放肆!!!”
李如璋有些无奈,自己便有年轻人头脑发热冲动的问题,这位仁兄更是单纯得有些可爱,于是他耐心解释道
“人家有何不敢?人家既然敢在帝都贩卖人口,敢公然对抗朝廷官兵,你说他们还有什么不敢?”
“这些明面上的倒也算了,背地里的鬼魅伎俩,暗地里的勾心斗角,各方派系的盘根错节,这些才是最可怕的。”
顾延武越听越觉得事态严重,于是关心道
“那这样说起来,你现在处境很危险啊,你还是少出门吧,就算出门也把你的亲卫都带上,以防万一。”
李如璋淡然一笑,
“不至于这么凶险,明着来我倒是不怕,就怕对方玩儿阴的,搞一些阴谋诡计,你们文官最擅长这些把戏了,这种才是杀人不见血的狠招。”
听到李如璋这样说,顾延武顿时不满反驳道
“什么我们文官,我只是个不入流的,负责水利的芝麻小官,还够不上勾心斗角,操权弄柄。”
李如璋笑道
“那我祝你步步高升,早日高官厚禄,那时你不就可以了。”
顾延武瘪了瘪嘴
“我还真不在乎什么高官厚禄,说实话,此生我是做不到那一步的,做个主管水利的也挺好,
即便是有那么一天,权柄在手,那我定要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不再有冻饿之虞。”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令李如璋大受触动,难得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还有这些具有爱国情怀的官员,一心修补。
“你这种想法,是道阻且长,而我现在是身陷泥沼,都挺难的,咱们也算的上是难兄难弟了。”
“与君共勉。”
李如璋拍了拍顾延武的肩膀道
“办案一天了,明日还要全城搜捕贼人,先歇息去了。”
李如璋一边捶腰一边说道
李如璋能休息,有人却不敢休息。
戌时,陆子羡从后门来到户部郎中府邸,恭敬等候。
不多时,郎中大人从后堂出来,陆子羡赶紧上前,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对方抢了先。
“事情闹大了,整个帝都都传的沸沸扬扬,如何收场?”
听到上官询问,陆子羡脸色一滞,然后焦急道
“下官愚钝,就是不知如何是好,所以特来请教大人,望大人指条明路。”
那户部郎中,不慌不忙,捧起桌上茶盏,浅饮了一口,陆子羡看着自家上官这副胸有成竹的神态,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
“咱们据点被查抄,大人还显得不急不躁,想来应当是有对策了?”
谁知那郎中大人,听闻此话,眼睛一瞪,呵斥道
“放屁,什么我们?什么据点被查抄?本官一概不知,你胡言乱语什么?”
此话一出,陆子羡蒙了,但是下意识赶忙说道
“是,是,下官一时失言,请大人勿怪,只是还请大人教我,此事如何善终?”
“下官属实不知如何是好,如今海捕文书都已发下,明日更是要全城搜捕,
届时,那高掌柜被抓获,必定会牵连我等,下官被抓倒是小事,就怕万一连累大人您,可就大事不妙了……”
那户部郎中瞥了陆子羡一眼,没好气道
“慌什么?你慌什么?本官常说,言多必失,慌则生乱。说过多少次了?”
话说完,眼神微眯,冲陆子羡招了招手,
陆子羡连忙上前听示,
“你说的也对,若此人被搜捕出来,总归是个隐患,是要想个办法才行。”
“大人有何良策?”
陆子羡连忙追问,紧接着户部郎中便说出来两个办法。
“这其一,若是你还想留着他,便找个地方将他藏起来,待此次风声过后,再重新起用他。”
“这其二嘛,俗话说的好,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正所谓,弃车保帅,乃是上策,何况他还算不上什么车,最多只算个小卒。”
“若是本官,出于安全考虑,会选第二条。”
“下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是个聪明人。”
陆子羡听自家上官如此说法,心中先是一惊,随即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开始揣测自己上官言语,权衡利弊。
见陆子羡还在犹豫,户部郎中再度提点他,
“莫要拿自己的仕途和自家兄弟的前程开玩笑。”
听到自家上官这样说,陆子羡恍然大悟,终于下定决心,心一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接着冲那郎中大人,躬身行礼道
“下官省得,多谢大人提点,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既是如此,去吧。”
户部郎中赞许般点了点头,
陆子羡离开户部郎中府邸时已是亥时,
时辰已经很晚了,但是他并未直接回去,而是七拐八拐,来到一处药铺。
进去没过一会,他便出了药铺,再度离去,这次去往方向正是饭庄。
高掌柜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见陆子羡去而复返,连忙向其打听情况,
陆子羡面色沉重,对高掌柜讲述了外面的情形,
如今形势极为急迫,城门封锁,出去已经无望,躲起来更不行,明日便要全城搜捕。
听到陆子羡这样说,高掌柜呆若木鸡,愣了半晌,才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之态,尽显无疑。
看到高掌柜这副表情,陆子羡安慰道
“高掌柜莫慌,本官不是卸磨杀驴之人,何况咱们现在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若出了事,我岂能幸免?”
高掌柜此刻听到陆子羡这样说,恰如绝处逢生,连忙附和道
“对对对,大人所言极是,大人救我,大人若是此番救我,日后,在下必当肝脑涂地,以死相报。”
说完,便跪倒在地,不断给陆子羡磕头。
“哎~,快快起来,咱们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必如此?”
“你且听我说……”
说着,陆子羡从旁边几案拿出纸笔,在上面书写了一行小字,吹干墨迹,将它递给了高掌柜。
“这上面是我的住所地址,明日全城搜捕是不假,”
“但是,官员住所,当不在其中,你躲到我那儿去,等风声过后,再作他论。”
高掌柜闻言大喜,再度叩首谢恩,陆子羡搀起对方,也不说话,只是笑笑。
随即像想起什么,开门唤来小二,要了一桌酒菜。
“高掌柜且稍坐,一会陪我喝点,劳碌奔走这么久,腹中早就饥肠辘辘了。”
听到陆子羡这样说,高掌柜连忙恭维道
“正所谓能者多劳,这恰好说明大人能力出众,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小人还指着日后,跟随大人鞍前马后,飞黄腾达啊,哈哈哈。”
自身忧虑被解除以后,高掌柜明显心情大好,还和陆子羡开起了玩笑。
不多时,饭菜上来,陆子羡便邀请对方同他一起用餐,席间,还同高掌柜饮了几杯酒。
酒足饭饱,陆子羡便准备离去,离开之前,他嘱咐高掌柜
“咱们二人分开走,这样目标小,而且万一遭遇盘查,也不会造成牵连。”
说完,又提点对方,路上小心一点,说完便出门离去。
为了躲避夜巡,高掌柜一直等到了凌晨才出发,夜半三更,是人最为疲乏的时候,他想借此机会,躲过那些巡查的夜巡兵丁。
一路上摸黑前行,大概是运气好,一路有惊无险的躲过了几波巡查之后,还真就让他摸到了陆子羡的住处。
陆子羡住在城北,
城南住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寸土寸金,陆子羡住不起,城西多是勾栏烟花之地,作为官员他又觉得有失身份。
城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便成了他的安身之处,
帝都米贵,居之不易,下层官员,买房是遥遥无期,
这所院子还是他租的,也正是因为囊中羞涩,他才干起了贩卖人口的勾当,
此刻陆子羡并未睡下,而是一直在等待高掌柜的到来,
桌上沏好的茶,微微冒着热气,陆子羡盯着茶盏有些出神。
“咚咚咚”
一阵叩门声,让陆子羡回过神来,来到门口,透过门缝确认无误以后打开大门,将高掌柜迎了进来。
“路上没撞上别人吧?”
陆子羡不放心的询问对方
赶路辛苦,加上一路上担惊受怕,高掌柜出了一身的汗,此刻他一边擦汗一边答道
“大人你就放心吧,我老高行走江湖几十年,可还没磕掉过一颗老牙呢。”
“一路上我都特意避开了夜巡,到您家门口的时候,我还在周围转了几圈,确定没人才敲的您家的门。”
“凡事仔细点,错不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赶路辛苦,来,喝杯茶。”
说着,便将倒好的茶,推了过去,那高掌柜见此情形,连忙点头哈腰接了过去,
两口便喝了个精光,犹是不解渴,又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看到高掌柜,一口气便将茶喝了,陆子羡眼皮一抖,有些于心不忍。
“多么好用的一把刀啊。”
陆子羡心中不由得感叹。
见陆子羡一直盯着自己,高掌柜心头有些发毛,便询问是否哪里不妥。
陆子羡微微一笑道
“没事,对了,等下将账簿给我,最近都不能做买卖,放起来得好,若是遗失麻烦就大了。”
高掌柜闻言,连忙将怀里的账簿掏出来,正准备递到陆子羡手中,刚一起身,便觉得腹中绞痛,下意识便想收手捂住腹部。
冷不防,陆子羡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账簿,又往后退了几步。
看到陆子羡这般态度,直到此刻,高掌柜才明白,他是被对方给下了毒。
只见他用手指着陆子羡,想要站立起来,哪知才刚一起身,便跌倒在地,刚要开口斥骂,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呕出一口鲜血。
见药起效,陆子羡这才略微放松一些,
“高掌柜,你莫要怪我,你不死,有人心不安,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你死,只可惜,这是上头的意思,
“往后四时八节,我也会替你上香祭祀,”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日后做了鬼,莫要来缠着我。”
高掌柜此刻中毒已深,几次想要挣扎起身而未果,
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喉咙里发出“呵哧、呵哧”的声音,如同一副漏气的风箱一般,眼见再无生还可能。
果然,只见高掌柜,拼命挣扎了几下,便再也不见动弹。
陆子羡见状,准备上前探查一番,看看对方是否死透,
哪知陆子羡蹲下,刚把手探到高掌柜鼻息之下,还未靠近,高掌柜如同诈尸一般突然暴起,一把抓住陆子羡的官袍,将他扑倒在地。
惊得陆子羡是高声惊叫,随即一阵手忙脚乱便想挣脱束缚,
那高掌柜虽是一击即中,奈何中毒太深,实在力有未逮,除了将陆子羡身上弄了一身鲜血和将脖颈处抓出几道伤痕以外,并未对陆子羡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陆子羡趁机将高掌柜一脚踹翻,这一击之后,高掌柜被踹得整个人仰面朝天,再也没了力气,这回是真的彻底咽气,只是眼睛睁得老大,仿佛在表示愤怒与不甘。
陆子羡被高掌柜这突然袭击着实惊吓到了,搞得惊慌失措,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以至于缠斗之中,将身上官服给撕扯坏了也未曾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