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一夜她一直被噩梦包围,梦里有林文胜也有秦晓兰,他们把葛慧敏团团围住,嘴里说着十分难听的话,可葛慧敏却只能低着头任由他们数落,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没有人替葛慧敏做主,更没有人帮葛慧敏说一句话,梦里的葛慧敏孤立无援,而乔葭则像个局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葛慧敏,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乔葭和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无法看见的膜,无论她怎么努力地想冲破这道坎冲过去帮助葛慧敏,还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挡在了梦里的那个世界之外。
再后来,乔葭猝然惊醒,浑身是汗,掌心却是冰凉的。
安静的夜里,只听到墙上的时针滴答滴答地响着。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加速跳动的心跳,正想下床去喝口水时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猝然顿住,然后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这里不是葛慧敏那个老房子,也不是那张床,身边更没有睡着葛慧敏,明明今晚她跟葛慧敏睡在一起,她们还在聊天,她还在叮嘱葛慧敏以后一定要为自己而活,转眼间,身边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
乔葭浑身僵冷,颤抖着手去开了灯,灯光亮起时,她的心也随之跌落谷底,这里是她租住的家,是她在外面打拼了多年的家,她一个人的家。
原来梦终有醒来的一天,那个随时会醒来的回到二十年前的梦终于到了破碎的时候,难怪她最近总觉得自己好像随时都会从那里离开似的,她的第六感从来没有准过,却在这件事上格外得准。
她还没来得及跟葛慧敏道别,葛慧敏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伤心呢?会不会急得到处找她?最后发现哪里都找不到她的时候,会不会难过得一蹶不振?好在现在的葛慧敏身边还有赵世强陪着,有赵世强在,事情总不至于那么糟糕。
只是乔葭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自己竟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乔葭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去查今天的日期,当她看清具体年月日的时候,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这个时间……外婆还没有出事!至少这个时间外婆还活着!
乔葭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从没有哪一刻觉得上天居然会眷顾自己至此,她好像还有时间能救外婆?
二十年前的那个梦,对乔葭来说像是做了一场虚幻的大梦,可现在,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二十年后的世界,只是她好像被上天眷顾着回到了外婆出事的前几天。
还有救!外婆还有救!她要救外婆!
乔葭的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既然老天爷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珍惜。
她立刻简单收拾了行李,赶在天亮后坐上第一班回西河镇的大巴车。
乔葭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西河镇了,大学刚毕业那两年,每逢过年过节她还会回去,因为外婆总说很想她,总说她一个人在外面她不放心,为了不让外婆担心,乔葭就算不那么喜欢那个所谓的家,还是会回去跟外婆住几天。
到后来工作越来越忙,每次回去看着外公不冷不热的态度,乔葭也知道那个家除了外婆,没有人欢迎自己,于是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回去了。
第一年没有回去过年的春节,外婆瞒着外公偷偷地给她打电话,问她有没有饿肚子,吃得好不好,钱够不够花,乔葭的人生里虽然缺少了父母的爱,和外婆相处的日子也并不多,但外婆却给了她全部的爱,那会儿听着外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乔葭忍不住地掉眼泪。
距离上一次回去过年,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西河镇对乔葭来说并不是家,只是她又一个短暂停留过的地方,就像小时候跟着母亲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的颠沛流离,她的童年很少有开心的事情,如果让她回想过去那段时光里有什么时候是快乐的,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跟外婆一起生活的那几年。
外婆在外公面前虽然唯唯诺诺地,但那时总会偷偷地往她书包里塞零花钱,让她放了学自己买零食吃,生怕她会在学校被同学看不起。
她的外婆,永远都是这么朴素的一个人。
大巴在路上颠簸了大半天,终于停留在了西河镇唯一的车站。
乔葭下车时,被阳光刺得晃了晃神,这个地方,明明昨天她还熟悉地到处溜达,今天却换了种心情。
今天的西河镇与二十年前的西河镇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西河镇因为多年前大力发展旅游业,如今建设得比当年强上百倍。
对于乔葭来说,即便是二十年后的西河镇,她也是陌生的,多年没有回来,连她都没有发现西河镇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乔葭一路回到家里,家里的门紧闭着,在旁边家家户户都已经重新建了二三层楼的衬托下,外婆家的这个小平层显得格外寒碜。
她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也不知道外婆去了哪里,乔葭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坐了很久,才被隔壁的大婶搭话。
“乔葭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外婆还没回来呢?”
乔葭有点不太适应邻居的热情,轻轻点了点头,随即问:“我外婆去哪儿了您知道吗?我这次回来事先没跟她说,她可能还不知道我回来了。”
“你外婆还能去哪儿,肯定在裁缝铺待着呢。”
乔葭愣住:“您是说镇上的裁缝铺吗?”
“那还能是哪儿的裁缝铺?你是不是太久没回来都给忘了?不过你还是劝劝你外婆吧,一把年纪了别那么辛苦,又不是年轻那会儿,天天戴着个老花眼镜在那儿做衣服也不累,没生意也坚持去店里,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得保重身体呐。”
大婶说完,摇着头离开了。
乔葭的内心却掀起了一股巨大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