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什么地方是24小时不停歇在运转的话,那么医院算一个。
这里总能看见一张张疲惫的脸,一具具劳累的身体。
什么悲欢离合也是不缺的。
天亮了,住院楼转眼就人来人往。
声音多而杂却不显吵闹,凭空增添了一些生气。
窗帘被风吹开一角,有阳光穿透照射进来,早间的光自带这一股暖意,不由让人产生更多倦怠。
天亮了啊。
柳木锦悠悠转醒,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许久,她嗯了声就想坐起来,只是第一次不成功。
哼哧哼哧地总算坐起。
当先去拿枕边的一面小镜子,那是她让哥哥给自己带来的。
看着左右脸上的包扎,好像还能感受到疼痛一般,隔着纱布又怎么能看到里边的情况呢,反复几次左照照右看看,随后把镜子丢回去,心里难免郁闷。
唉,这是要留疤了啊。
她下床穿上拖鞋,拿着洗漱用品就去厕所,这是一间四人病房,许阑珊那间才是单人的。
好在她起得早,也不用跟别人争。
小心翼翼地擦了下脸,柳木锦坐回到自己病床,然后她就看到放在床头边的热粥。
虽然是点外卖的,但架不住还有个砂锅。
啧,老哥花钱这么大手大脚,买这么贵的,他是不打算攒钱娶老婆了吗。
提上袋子转头就出了病房。
外面还是那些熟悉的人,门外是两个穿着便服的男人,再出去一些好像还有人,她听老哥说这是姜月叫来的。
目的是为什么那不言自明。
那个人,总是只会亡羊补牢。
叹了一口气,她也不再多想,跟那两个守了一夜或者是已经换班了的男人点点头。
来到隔壁病房,她也没有敲门,直接就拧开门把,“诶,我那笨蛋老哥买了个好贵的砂锅粥,小蓝来一起吃。”
门开了。
单人间算得上宽敞,且窗户就坐落在旁边,角度刚好,早间的阳光照进来却不会直接打在病床上。
微风习习,人影婆娑。
姜月半躬着身,整个人靠过去,一只手搭在床边,许阑珊坐着背上靠着个枕头,头发散落,以手捂嘴。
言笑晏晏。
这一幕好不真实,柳木锦手里的砂锅都差点给摔了。
果然,她还是很讨厌姜月。
以前是,现在也是。
……
当许阑珊醒来的时候发现就站在床边的姜月,很意外,真的很意外。
她只是没想过早间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对方。
而且看那样子似乎在这守了一段时间了。
阿月的性格很奇怪,他总是把一些事情看得很淡漠,就像跟他无关,可以无所谓的走极端一样。
是的,她当然知道了,从对方帮自己把两个姓陈的打了个半死就知道了。
所以,阿月应该是要很慌乱地去做一些事情然后帮自己出气的才对。
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已经做完了吗。
“阿月。”
“嗯。” 姜月答了一句,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一样,好像在等着什么。
“我不是姜月,至少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姜月。”
“我灵魂以及意识落在当时这具濒死的身体上。”
“准确来说,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吗,我正在找那几个人的麻烦,你牵着那辆破了胎的自行车;那才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我不是姜月。” 他又说了一句。
“不是宋家的那个孩子,我脑子甚至都没有属于‘姜月’的任何记忆,这里……它是空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是什么身份,想过很多可能,但都不能解释,所以我就那样随便海浪起伏,也跟着一起随波逐流。”
“首先我找到了打死原身的那几个混混,想杀了他们,但最后还是没动手,我也不知道被什么影响,毕竟我当时是真的想杀人。”
“嗯,没有任何顾忌,也不考虑后果。”
“然后,我在原身的那个出租屋见到一对……算是情侣吧,女的姓闫男的姓王,那个女的在我刚睁眼的那会,这具身体奄奄一息的时候,拖去医院抢救,所以我欠了她一个大人情。”
“后面她遇到麻烦,我把那些想害她的人膝盖给敲碎了……还是无所顾忌。”
“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当时看见你跟柳木锦被人欺负的时候……于我而言,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很多很多了。”
“付诸于暴力,把所有看不惯的通通毁了,或许是这样的心态。”
“我时常会遏制不住地产生怒意,脑子很疼,没来由的疼,情绪就会变得更糟。”
“这时候原身的家人找来了,我刚开始的时候很迷茫,也很不知所措,那些人对我来说有些虚幻了,他们好得有点过分,好得我真想认下‘姜月’这个名字。”
他微微抬头眼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留恋,“每当我沉沦进这种情感漩涡的时候,脑子里的不适就变得更明显,我终究不是他,不是苏紫月从乡下带回来的那个‘姜月’。”
“不仅我是个异常,这个世界也是如此,我遇到一些诡谲的事情,发现了跟我一样不正常的人,一个姓古一个姓罗还有一个姓叶。”
“我其实很开心,毕竟自己不算异类,这个世界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好,我前面种种也属于有的放矢。”
“姓叶的家里有个弟弟,我跟他不对付,但是这家人似乎很厉害……”
“我跟另外两人一起杀几个穿教袍的人,后面知道那是黄天教的信徒……”
“宋子鱼身上有个奇怪的病,会让她身体不断虚弱下去,这个过程有快有慢,而且还不宜察觉,以前我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但前几天知道了,也是跟黄天教有关,甚至原身的死并不是几个混混的无意之举,也可能是他们在背后捣鬼。”
“黄天教手里还有一把断刀……我把那些人都杀了,其实也没杀完,最后那些领头的被别人抢走了……一个叫陆曌鸣的人……我可能斗不过她……而且她还是宋子鱼的朋友。”
“那些闯进家里的就是断刀的人,是陈晓阳家里雇的,那家里有个女人,除了她多花了点时间,我把他们都给挫骨扬灰了。”
“我好像把你当成一个借口,我还会擅自的做一些事只为了让自己满足。”
“我还庆幸不是你倒在那血泊里……”
“我还很喜欢你眼里只有我的感觉……”
“我以为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
姜月伸出手,翻转了一遍,手上有黑雾渗出,迅速包裹整个人,扭曲旋转的黑雾从中间裂开,再一点点褪去。
“我想了很久,我应该没疯。”
“我知道姓叶的家里显赫,所以没杀他。”
“我知道陈晓阳的事情暴露出来有多麻烦,所以我做得很小心。”
“我本来应该是无所顾忌的,什么后果都不管才对,但是我怕自己的事牵连到你们,又害了宋家。”
“我原来也会怕,所以我没疯。”
姜月张嘴,然后声音莫名有了一丝哽咽。
“这是我的所有了,帮我保守这些秘密好吗?”
许阑珊将面前这个人抱在怀里,她闭着眼,声音还是那么柔弱,“好的。”
“我也不会寻死,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