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坚刚站起来,一听有大军来犯,惊得差点来个趔趄。
李俊快步上前跟传令兵说道:“你且勿急,慢慢说来与我听!”
前来报信的骑兵,正是耶律正德派出去的。
按照李俊前几天的布置,耶律正德派出了不少骑兵去往朔方东境,分散在从东北到正东的广大区域。
就在今早,在东北方向斥候的骑兵,发现有大量的军队已进入朔方境,人数看着起码数千人,正快速朝振武遥辇东卫袭来。
耶律正德得了消息,立刻派人把军情送到李俊这里,好让李俊尽快做准备。
李俊一听,这安禄山果然坐不住了!
可是,你儿子被朝廷派来的人带回了京城长安,你有气没处撒,就想来我朔方境泄愤?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武川新镇互市大市场一片欣欣向荣,阴山北地因为这一座新镇而焕发出勃勃生机。这个时候决不允许任何人打破这个良好局面,哪怕你安禄山亲自带兵前来也不行!
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想维护新镇的良好局面,必须要拒敌于国门之外,切不能让来犯之敌兵临城下,不然之前所有的心血都将化为乌有。
李俊奋起点兵,着令:
命,薛海涯为骑兵营主将,阿史那、张振海为副将,点镇北军骑兵两千,即刻赴振武遥辇东卫集结!
命,雷子为刀牌营主将,陈成为副将,点镇北军刀牌营五百部众,配新改进的大车五十部,于午饭后出发!
命,金山为步军营主将,白展瑞为副将,点镇北军左右两路步军共计一千五百人,配新改进的大车一百部,于次日一早,向振武遥辇东卫进发!
命,遥辇希布里为振武军主将,点振武遥辇中卫骑兵一千五百众;哈勒和林、耶律正德为振武军副将,点西卫骑兵一千五百众,东卫骑兵一千众,即刻赴振武遥辇东卫集结!
命,虎子为后军主将,点镇北军正兵和辅兵一千,配大车两百部,携带足量的粮草物资,即刻出发!
命,汪平率镇北军余部,留守武川堡寨和新镇。
命,李怀坚率振武军余部,留守东卫和遥辇部驻地。
李俊为镇北军和振武军两军统帅,即刻赴振武遥辇东卫指挥督战!
好家伙,动辄几千人马,大部分还是骑兵,光是押运物资的大车就有数百部,真的是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李俊一番调动,镇北军和振武军共计派出骑兵六千人,派出步军两千五百人,号称一万大军,向朔方东境进发!
赵继业和管彤持镇北大将军令牌,快马加鞭向各军传达军令。号角响起,各军闻声而动!
李怀坚披挂上战甲,亲自赴振武中卫坐镇,顺便替换遥辇希布里。
遥辇希布里所率领的中卫,最早接到军令,一待李怀坚入了大营,遥辇希布里便挥军东进。
凤珍陪李俊身侧,不无担忧地说道:“哥哥连日劳累,昨晚又一夜未眠……”
李俊伸手握住凤珍的手,笑着安慰道:“珍妹勿忧,为夫身为统帅,自当身先士卒。如今有敌来犯,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你且安心,我自有分寸。此战务求大胜,以保我朔方安宁,武川新镇之繁荣。你且回镇守府与安雅同住几日,等我凯旋归来。”
凤珍却抬头注视着李俊的双眸,坚定而温柔。她轻轻摇头道:“哥哥,珍妹愿随你一同前往战场。你护朔方安宁,我却要守你周全。安雅和夏雨那里,我自会派人去安排妥当。”
李俊笑着摇头道:“傻丫头,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上战场?你可知女子随军,多有不便?”
凤珍却坚决道:“哥哥难道忘了吗?珍妹去年冬天才从故地辗转而来,并不惧怕随军的劳苦。”
凤珍的母亲上来劝道:“珍儿,上一次迁徙,部中男女老幼阖族而动,与你女儿身一人在军中,可是大有不同啊。”
李俊忙冲着岳母回应道:“正是这么个道理!”
凤珍一想,也对,就算自己带上两三个侍女,可是满军营里只有自己这几个女子,别的好说,像如厕、沐浴这样的事情就确实很不方便。自己苦一些累一些倒是没什么,但却要让俊哥儿分神照顾自己,那就反而不美了。
也不怪俊哥儿挂念安雅和夏雨,毕竟也才刚成婚,只是陪自己走个娘家的回门礼,结果就率领大军出征了,让安雅怎么能不担心?
凤珍:“哥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李俊正色叮嘱道:“待你回到镇守府,将那镇守大印取出来,和安雅一起坐镇武川新镇。如有为非作歹之人兴风作浪,传令给汪平,务必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俊哥儿一夜不曾休息,早饭都来不及吃。凤珍好说歹说,反正也要等着骑兵汇合,总要先把饭吃了再出征。
草草吃了个囫囵饭,张振海的骑兵前锋已然抵达中卫附近。赵继业和管彤已然传令完毕,并回营把李俊的披挂和长槊、投矛、弓箭取来,李俊带着赵继业、管彤和铁军三个亲卫,与骑兵前锋汇合。
只巳时二刻,镇北军骑兵和振武军已经集结在东卫营地外。
后方传来消息,粮草物资车队也已经出发,鼓声齐鸣,军旗猎猎,李俊大手一挥,全军出发!
第二天中午,距离朔方东境还有近两百里之遥,负责斥候的振武东卫探子回报:“秉大将军,已探明确是范阳军来犯,如今敌方前锋离这里已不足五十里。”
李俊下令三军备战,并传令给镇北军和振武军前锋:“向前遮蔽三十里,如有来犯之敌,一律绞杀,不留活口!”
振武遥辇三卫正要在主场一雪前耻,众将士得此军令,士气大振,纷纷奋勇向前。
安营扎寨后,李俊召集众将议事。
李俊高坐帅位,当仁不让道:“此番出征,乃是我镇北军和振武军成军后之首战,可谓立军之战。前方斥候已经探明,来犯之敌确系范阳军无误。按理说,我本该先礼后兵,可那范阳军深入我朔方如入无人之境,连个信使都不曾派出,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俊说到气愤处,“啪”一声拍在书案上,“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范阳军不是自封为天下第一强军吗?那就让我朔方军前去试他一试,看看谁才当得起天下第一之名!”
因为是第一次参与作战,振武军遥辇部的几个大将,原本打算在这次会议中旁听一番,尽量不发表任何意见,先看看主帅李俊和镇北军其他将领的态度。
按照他们对唐人的理解,出征作战前总是喜欢发布一些征讨檄文,甚至少不了要有些繁文缛节。像这种连招呼都不打就要开干的,除了范阳军几个头铁的家伙,就比如崔乾佑、蔡希德、李归仁这几人,遥辇人还真没见过。
如今,这些契丹将领听主帅喊出一句“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心里被压抑许久的报复心,总算有了发泄之处。
“报!”正在李俊说到激昂处,前锋派人回报:“秉将军,我前锋已与敌军对上了。”
李俊忙问道:“可知敌军主帅何人?”
“已知其主帅是安守忠,前锋主将为尹子奇!”
李俊一听是尹子奇做了前锋,知道定然是安禄山在安庆绪入朔方前布下的后手,再问:“敌我双方可有死伤?”
“秉将军,我军前锋和敌军刚一碰上,便已绞杀在一起,张将军令我速速回报大帅,尚不清楚伤亡状况。”
众将听到后,知道这范阳军定然是来者不善。
李俊勃然大怒:“薛海涯、阿史那何在!”
薛海涯、阿史那出列,上前一步:“末将在!”
李俊:“传令,镇北军骑兵全军出击,火速支援张振海部,所遇范阳之敌,格杀勿论!”
薛海涯、阿史那:“得令!”
李俊:“振武军诸将何在!”
遥辇希布里带头出列,上前道:“末将在!”
李俊:“传令,振武军兵分两路,与镇北军合围范阳骑兵前锋,务求全歼尹子奇部!”
遥辇希布里、耶律正德等人:“末将得令!”
李俊:“金山、雷子何在!”
金山、雷子出列,上前道:“末将在!”
李俊:“即刻向前推进二十里,择地势险要处扎营,明日辰时出战!”
金山、雷子:“末将得令!”
短短一息之间,李俊大开大合,全军丝毫不带停歇与休息,直接向着尹子奇的范阳军骑兵前锋部队撞了过去。
按照原本的时空,崔乾佑率本部八千大军血洗契丹本部,分兵一万多去追击南下的大贺部,并于朔方都护府东境重创大贺残军。契丹可汗为平息安禄山的滔天怒火,委屈求全,替安禄山四处筹集战马和粮草物资,以至于在入冬时,范阳军兵强马壮,而草原各部萎靡不振。
崔乾佑虽损了小半的人马,但主力尚存。待得到了足够的补给之后,崔乾佑、史思明、蔡希德力主安禄山举旗反唐。
安禄山思来想去,这个隆冬时节,从河北到河南,从两京到朔方,各地边军都收缩兵力,龟缩在军营里。如若这个时候起兵,正可以出其不意,一举兵临长安城下。
可惜那唐明皇是个老糊涂,安禄山前脚起兵反唐,唐明皇后脚便把安思顺给杀了。朔方军上下人心惶惶,重要将领皆被收了兵权,以致这支拱卫京城的最强战力,和朝廷互相生了猜忌。
安禄山一路从东北向西南杀了过去,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遇上。只有颜季明带领了程伯潜所率领的三千朔方骑兵,火速驰援颜真卿于河北道,最终不敌范阳数万大军,以致全军覆没。
可自从李俊横空出世,先是截杀了安禄山派往草原各部串联的卢平商队;之后又收拢了李怀坚的遥辇部,并以之为主力复兴了振武军;再后来则是阴差阳错之下,激发了大贺部残军的斗志,与崔乾佑派出的追兵同归于尽,重创崔乾佑的根本。
安禄山的所有准备工作,都被李俊误打误撞地插了一竹杠,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不但没让安庆绪和安雅结了亲,最后竟又把嫡子安庆绪被安思顺收押回京了。
安禄山怒不可遏,这江山社稷,要的就是个家天下以传承于后人。而安庆绪作为安禄山钦点的接班人,在朔方,在他李俊的武川地界上出了岔子,他安禄山若不找回场子,之后举兵的时候,这朔方的李俊和镇北军,就是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范阳军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像崔乾佑和蔡希德,典型的杀神转世,安禄山指哪就打哪,凡事就认个死理,以上阵杀敌为毕生的使命和乐趣。而像李归仁和史思明,典型的敬大帅不敬少帅,就是当着安禄山的面,都敢和安庆绪对着干。而安守忠和尹子奇则是典型的大帅家臣,因为敬大帅,所以也敬少帅,是安庆绪的马前卒和死忠粉。
安庆绪此次率团亲赴武川,安守忠和尹子奇本就是极力反对的,特别是尹子奇,因为就是他之前和安庆绪在丰州城捅了篓子。
安禄山一意孤行,想借安庆绪来探一探安思顺和皇帝的底。安守忠和尹子奇怕安庆绪孤身犯险,拼死力谏,总算征得了安禄山的同意,派尹子奇带领五千骑兵陈兵于朔方境外,安守忠率领两万大军在后方支援,以便随时接应少帅。
安庆绪被捕当日,范阳骑兵拼死返回报信,尹子奇闻讯大惊失色,匆忙派人去后方通知安守忠,自己则心急火燎地点了人马,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朔方地界。
范阳兵本就骄横惯了,而尹子奇在丰州大闹一场也轻松脱身,以至于对朔方军和安思顺都一向瞧不起的范阳军,对于前来接战的镇北军更是不屑一顾。
“安公子不就是因为出席你丫的仪式而被捕的吗?”尹子奇听到镇北军和李俊的名号就来气,“弟兄们,随哥哥一起,让朔方人见识见识咱范阳军的手段!”
于是乎,这边是李俊下令镇北军骑兵前锋遮蔽三十里,那边是尹子奇铁了心要给镇北军一个下马威,双方见了面连个客套性的喊话都没有,便直接绞杀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