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远山犹豫半晌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顾峻,你说是你的战友,为人如何啊?”
杨场长一听笑了,努努嘴示意沈远山包裹里的一袋炸螃蟹,“我瞧着这螃蟹炸得不错。”
沈远山没好气,“伸手。”
他往杨场长的手里倒了些,“行了吧?”
杨场长看着手里孤零零的几只小螃蟹,“这哪够啊,再来点。”
沈远山又给倒了些,见杨场长有自己动手的想法,连忙往自己床边一塞,眼睛一瞪,“没了,爱讲不讲。”
“行,行,行,没见过你这样抠门的老头。”杨场长边说便将小螃蟹往嘴里一丢,咯嘣脆香。
“顾峻,我跟他也认识十多年了,长得俊,能力强,前途一片光明,为人也豪爽大气,在一众弟兄里别看年纪最小,但大家都服他。”
杨场长回想过去,举了个例子,“咱们以前有战友要结婚,媳妇生娃,要工业票,要布料,问顾峻换一准都能换成功,在小事上从不斤斤计较。”
沈远山哼了一声,不过脸色却是好看了不少。
杨场长继续道:“你那是没见到真人,确实是个青年才俊,要不是我有个亲妹子,肯定得介绍给他了,郎才女貌,般配啊。”
沈远山眼睛往杨场长的脸上瞥去一眼,长得五大三粗,非常粗犷,眉毛浓密,跟个大熊似得,这要是换到女同志的脸上,沈远山不敢想了。
他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扶了扶眼镜,不过却还是被杨场长敏锐地捕捉到,不是很高兴道:“老头子,你什么表情,老子我也是长得英俊倜傥的!”
两人说说笑笑间,沈远山眼里带上了笑意,终于不像是之前那般死气沉沉了。
杨场长说了会话,农场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处理,没多待便离开。
沈远山拿出包裹底下的一封信,打开,抚摸上面的字迹,眼里有些湿润。
海城,下了一天的阴雨,到了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总算是停了会,但没过多久细细密密的小雨便又从空中飘散而下,今天的天色也比往日要暗得早些。
顾峻睡前有看书的习惯,他坐在床头,刚将书拿了起来,便见一旁的舒云刺溜一声钻进了被窝,背朝着顾峻,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顾峻问道:“准备睡了?”
舒云在被窝里应了一声。
顾峻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书本上,刚翻开便察觉到了不对,书本里被夹了信封,封面上写着:给顾峻同志的回信,来自您的妻子舒云同志。
舒云没睡,一直在听着动静,她耳朵动了动,便听顾峻道:“你给我的信?”
语调是上扬的,舒云没回头,不好意思地将半张脸埋在被窝里,“你也给我写了,我的回信。”
顾峻手指在妻子两字上看了又看,眼神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他细细将纸折成的信封拆开,取出里边的信纸,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了短短几句话:
非常感谢您的宝贵建议,每一条都对我受益良多,再次感谢。
末尾,用素描笔画了一只比爱心的小狗崽,黑黢黢、呆呆的样子不是自家新养的阿喜又是那条狗?
顾峻看了又看,连纸张的背面也检查了一遍,看来看去就当当那几句话,他不由凑近舒云,晃了晃信纸,“就一句话?”
舒云羞恼,实在不是她不想多写点,但奈何下笔了又发觉自己可能真的文化水平有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哪些话了,只寥寥写了几句,末了画了只狗算作结束。
不过自己不好意思是一回事,但被别人嫌弃又是另一回事,她瞪着顾峻,伸手就要去抢,“不想要就还给我好了。”
顾峻忙将手后缩,“谁说我不要的。我觉得你写得很好,我以后时不时还要拿出来再看看的。”
舒云:……
这倒也不至于。
舒云不理他,不过顾峻说得确实是实话,这还是头一次受到爱人的来信,要好好珍惜才行。
他重新将信纸仔细叠好,不过舒云自己折的信封被他拆开了,顾峻试了几次都没复原,只好寻求舒云的帮助,“小云,帮我把这个信封重新折好吧。”
舒云不解,“信封扔了就行,干嘛还要重新折好。”虽然这么说,不过舒云还是将信封折好还给顾峻。
顾峻将信纸放在里边,重新夹到了书里。
信封可不能丢,就冲上面几个大字他就舍不得丢!
关灯,室内黑暗,舒云都要睡着了,突然听旁边顾峻道:“依旧你画好了都给我看好吗?我给你写信提意见,你给我回去,怎么样?”
舒云想想也觉得很有意思,“行呀,依旧你都当我第一个读者。”
只属于两个人的信件来往,是夫妻生活中的小情趣,让人新奇又愉悦。
雨一连下了好几天,天气转凉,院子里湿漉漉的没干,墙角处不知何时长出了苔藓。
舒云这几日除了偶尔搬个竹椅,坐在檐廊处欣赏一下雨景外,便一直都窝在书房里继续完善她的连环画。
她伸了个懒腰,将画稿上的橡皮碎屑吹掉,捧起一杯热牛奶饮了一口,从窗外看雨势渐渐小了下来,阿喜从狗窝里探着肉乎乎的小爪子跃跃欲试地想要出去。
自从被顾峻薅着洗了几回澡后,阿喜下雨天克制了很多,毕竟洗澡的感觉非常不妙啊。
不过天性使然,这家伙刚消停了两天,立马又有了出去撒欢的冲动,舒云在屋里喊了它一声,阿喜咻一下缩回了爪子,团成团回窝睡觉了。
舒云伸手在空气里感受了一下,已经不再下雨了,但天空没有放晴,不知何时又会下起雨来,这几天的雨总是反反复复不肯停。
舒云立马将画稿最后一页,被异物卡住喉咙的急救图解拿了出来,将它小心包装好,放进包包,拿上自行车钥匙,推着车子往外走。
阿喜见状也跟了上来,舒云挥手赶它回去,但小家伙就是不走,蹲在舒云的脚边,摇着尾巴也想出去玩呢。
舒云没办法,推着它肥嘟嘟的小屁股将它赶了进去,“等我回来再带你出去玩。”
不是舒云不放小狗出去撒野,实在是它现在还太小了,伤势才好没多久,舒云生怕被大点的流浪狗欺负了。
趁阿喜不注意立马将院门锁上,这才骑着自行车离开,她这次要去的是在部队营区不远的野战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