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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把人当人,才是这个世道最难的事情。

——狄鹰

一夜激战,两位心系苍生的侠客修为高强,鏖战一城魔物,也是精疲力尽,刀客捡起自己的刀,望向地上的另一把刀,若有深意道:“原来还有人不想你死。”

狄鹰如释重负,捡起杀己刀,“这也出乎我的意料。”

杀己刀,曾是小钟的佩刀,后转赠狄鹰。

也不知是旭日东升的缘故,还是有暗自出手的人物震慑,群魔退散一空,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刀客长出一气,道:“好艰难的一战,许久不曾如此劳累了。”

狄鹰笑道:“你一定是个传奇一般的人物。”

“你也是个传奇。”

狄鹰艰难爬起来,道:“是不是传奇不知道,可我却知道,若不赶紧去补充些体力,就要先嗝屁了。”

刀客扶住他,带他出城,去寻他们昨夜拴好的马,二人各乘一骑,向绿洲方向进发,马上有备好的酒肉干粮,一番大快朵颐,直叫狄鹰大呼痛快。

行至中途,刀客忽道:“酒足饭饱,我有件事要问你。”

“何事?”

“方才救下你的人,会否就是小钟?”

狄鹰道:“一定不是。”

“如此肯定?”

“如此肯定。”

“好,那么我还有另一个问题。”

“请问。”

“昨夜一战,你为何临阵退缩,不顾我的死活?”

狄鹰愕然,断没料想小算盘竟会被人识破,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我早已立誓要与你同进退,哪有独自打退堂鼓的道理,我出了城是要取剩下的刀,若没刀可用,岂不早就嗝屁了?”

刀客道:“你与小钟是好友,我与他不共戴天,你我敌对本就天经地义,我没有理由怪罪你。可是叫我好奇的却是,你这样的一个人,兼具英雄与枭雄两种不同的气质,偶尔还有些痞气,若非不是个济世良才,就定然是个祸国巨患。”

狄鹰顿时大笑,摸着自己的大光头嘿嘿道:“我这一辈子头一遭听人如此夸赞,不过细想,倒很有道理。”

刀客微笑不语,良倾,又道:“我叫铁忌,是个杀手,很高兴能与狄捕头并肩作战,昨夜一战,往后不管你我是敌是友,铁忌都得承你这个情。”

狄鹰亦抱拳道:“大名府狄鹰,一向以济世安民为准则,你是个难得的以天下为己任的侠客,很难得了。”想了想,他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你要杀我的好兄弟,就要掂量一下我与他合力是否是你所能匹敌。”

铁忌道:“同样的一句话,我要把它送给你。”

狄鹰手抚双刀,沉声道:“荒城一战我的确露怯,却不代表畏惧,没办法对付魔物,却仍旧有法子对付你。”

铁忌道:“杀了你,我没有任何好处,与我作对,你也讨不得一点便宜,这样一笔亏本的买卖,你也肯做?”

“看似亏本,可我得了钟繇这一位好兄弟,算起来仍旧划得来。”

铁忌拍拍挂在腰间的双刀,道:“我有刀在手,你与他都不是对手。”他又将刀取下,还与狄鹰,“前往瀚海之前,我听闻王都出了件大案,大名府揽下重任,若限期内无法破案,就要名誉扫地,名捕的高徒出现在瀚海,想必与此案有关,你我对战,你大概不肯使出全力,同样,我也根本不必杀你。”

狄鹰道:“不错,多出你这样一位大敌,实非我之所愿,可相比于你,这一件震动王朝的案子着实令我头疼。”

“你是个聪明人,难不倒你。”

铁忌已不再将他视为仇敌,又或许他一开始就从未将狄鹰视为仇敌,既然没了对手,狄鹰便如释重负,下了马,盘腿坐地,唉声叹气道:“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烦恼。”

“聪明人可以一眼就看到事情的本质,虽然有些不为人知的烦恼,可在这件案子中,我想不出能够令你苦恼的事情来。”

狄鹰苦笑道:“你也是个聪明人,看待事情一定有自己独特的角度,这种角度异于常人,却又往往先入为主,从而局限了自己的想象,将自己束缚在框架之内,便难以看清事情的真相,对于这一点,你想必深有体会。”

“不错。”

狄鹰突然眼放精光,笑道:“我看待事情有我自己的角度,你看待事情自然也有你的角度,我看不透事情的真相,却难保你看不透,纵使你也看不透,可是咱们两个人有两个不同的角度,要寻找到真相总好过要我一个人暗自神伤得好。”

铁忌道:“帮你破案,可是笔赔本的买卖。”

“不赔本!”狄鹰大笑,“帝君下了口谕,破案之后有三十斤黄金呢,你我对半分,多公平!”

铁忌深思,狄鹰也不急,静等回复,良久,才听这绝顶高手开口,“我并非一个视财如命的人,不过却有妻女照顾,再败家的侠客也总要顾家,十五斤黄金可算一笔不菲的报酬。”

“成交!”

铁忌也同他一起坐下,道:“现在就要请你对我讲一讲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

狄鹰道:“做下这桩案子的,是个采花大盗,他若只贪花好色,自有兵马司对付,谁知正月十六的元宵灯会上,竟被他瞄上了位富家千金,一夜春宵之后胆大包天,竟还要绑架姑娘索要赎金,若是寻常人家还罢,他这绑架的姑娘却并非一般人。”

铁忌道:“我知道,是荥阳王的千金,王朝的千旻郡主。”

“不错,帝君也十分喜爱这郡主,闻听此事,龙颜震怒,哪知采花贼讨不得赎金,竟一刀结果了郡主,这下子可捅了大篓子,王都明暗势力尽皆出动,要生擒活捉了这小贼,却仍旧叫他给逃之夭夭。案发当日,帝君也亲临现场,发觉事情并不简单,这才请大名府出马,不惜代价也要捉了这胆大包天的贼人。”

“那么究竟是怎么个不简单?”

狄鹰回忆道:“案发之地是在南城大直门附近,你知道,南城素来是贫民窟,各色人等杂聚,采花贼掳劫郡主至一处废弃民居中,强行做那苟且之事,事后盘桓屋中长达三日,绑架,索要赎金,与官府对峙,乃至撕票,都发生在这三日之内。为防贼人狗急跳墙,便有兵马司谍子暗中盯梢,发现这采花贼从未出屋半步,却不时有人送去吃食,送去荥阳王府的勒索信也由旁人代劳,谍子要去捉,又叫那人逃了个无影无踪。”

铁忌道:“是采花贼雇佣的人手,还是另有人从旁协助?”

“从此贼胆敢勒索帝君来看,不但是个有预谋的家伙,甚至背后还有个隐秘的团伙,这种涌动的暗流最为当权者忌讳,是故帝君明面要活捉采花贼,暗地里却势必要将这团伙也给连根拔起。”

铁忌转头望向北方,道:“年初,魔筑南下,帝国素来与王朝貌合神离,此番借助魔筑之祸在西北边境与军都交恶,或许该将矛头放长远一点来看。”

狄鹰摸摸大光头,道:“线索只有这么一点,后来听闻西凉出现采花贼的踪迹,我便不辞辛苦远赴这荒漠,可是茫茫无边的沙土,叫我去哪里寻觅贼人踪迹?”

铁忌沉思,道:“现在咱们要确定一点,采花贼是否当真出现在了西凉,若他当真逃命至此,只有两种结果,一来是借此躲避追踪,待时机成熟回转王朝,二来则是经由瀚海去往别处。”

他拿手一指北方,“他有可能会去那里。”

他又拿手指向西方,“他也有可能会去那里。”

狄鹰眯起了一对眼睛,若熟悉这位名捕高徒的人见到他眯起眼,一定就知道,狄鹰已有了眉目。

他站起身,拍拍铁忌的肩膀,道:“此地往北行十五里,有两片不大的绿洲,小钟兄弟就在其中养伤,你奔波荒漠已久,也可以去那里略作休养,不过若要杀我那位兄弟,劝你莫要动手,至少也一定要等我回来。”

铁忌道:“杀他或者杀你,我都不着急。”

狄鹰赞叹道:“你果真是个高手,这话像极了强者的口吻,狄某羡慕得紧!”

铁忌不置可否,问他:“你是否有了采花贼的行踪?”

“没有。”

“那么你告知我小钟所在,却不护他周全,又是要去见什么人?”

狄鹰冷笑一声,“一个与此案至关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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