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阵义愤填膺,张霞也是演足了知心好姐姐的形象,从她的话里头一对比,一众兄弟姐妹们,只有她才是老好人。
“可是我这些钱儿借出去的都要不回来啦!问姐妹们还钱儿,这一没有那一没有,我说能还多少就还多少,我这会儿有点儿事咧,没一人给掏钱儿的。”
电话那头张虎一直哭得喘不上气。
张霞问道:“有甚事咧?要多少钱儿咧?”
“就是想的今年要在源泰节支一套儿房子咧,就想得看看儿银行卡里有多少钱儿,一看才没啦!”
“那喽怕甚咧?钱儿是你借给他们的,要钱有理的咧,她们还能不还喽?那钱要是借出去就不管啦就任由他们借咧?姐妹喽又怎咧?那钱儿该还照样儿得还,亲兄弟还明算账咧,她们敢白给下你啦?实在不行打官司,这钱儿是自己挣下的,将来要娶媳妇子买房子的,到时候儿甚不要钱儿咧?还是说你结婚的时候儿她们替你掏彩礼钱儿给你节支房子买车咧?你忘喽那一年来轩轩治病没钱儿,五女不是把自己受坎成那样儿的?咱不应怕,自家还要过日子咧,那钱儿就要的,要不回来就直接打官司,怕甚咧?”
“嗯,知道啦三姐。”
“行,不应吼,以后挣的钱自家都存起来,自己留的用,其他人来要钱儿喽先把借出的要回来,只借不还成喽甚的啦咧?”
“嗯,我都慢慢的要吧!就怕要不回来咧,姐妹们我是真的怕下啦,借出去的钱儿就一分都没还过。”
“要不回来怎咧?直接打官司!大姐你看那成天叫喊没钱儿没钱儿,实际上那有钱的多咧,就是不想让咱们看见,就怕咱们问她借钱儿咧么;那你大哥也是,买房子的时候儿我好说歹说劝他不应精装,不应精装,想想儿以后的日子,他听咧?这里借点儿那里借点儿,信用卡再给透支上,那钱儿能还喽?这会儿的日子过得敢好?得亏是娶了一个好媳妇子咧,换成其她的,见自己男人这样儿的早跟人们跑啦!还不说自家勤苦点儿行一做的对娟儿好点儿咧。”
“行,我问要吧!”
“嗯,听姐的,不用动不动就吼,还有姐妹们咧,那钱儿又不是白借给他们的。”
“嗯,时间不早了,三姐早点儿睡吧!”
“昂,这会儿身上还有没钱儿咧?不够了问三姐要,不应着急还。”
“有咧,今儿刚发下工资来,本来是想往银行卡里存咧,再看看儿存喽多少钱儿能不能买房子啦咧,一看余额一分钱都没啦。”
“那你哥没问你要钱儿吧?你没借给他吧?”
“我哥这会儿还没给我打电话咧,银行卡里都没钱了,借不起啦!”
“以后操点儿心的,谁来借钱儿也不应给,那钱儿要不回来喽直接打官司,哥哥喽怎咧?都说了亲兄弟明算账,不用怕,没事,就算是因为钱儿的事兄弟姐妹们闹得不对喽也不应怕,咱再怎也不能吃亏,她们欠下钱儿让她们还,咱用钱儿过日子咧,敢是挣下给她们借的啦?”
“三姐,我大哥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我的社保他替我交咧,我每一月把钱转给他,他就把我的跟新宇的社保就一块儿交啦。”
张霞一听急忙问道:“你没同意吧?你可是不敢同意喽啊!”
“没同意。”
“昂,可是千万不敢同意喽!你大哥那人怕得多咧,把钱儿给他你指望他给你交社保,你他还不知道能拿上你的钱儿做喽甚的咧,那还不保是自家没钱儿啦想要你的咧,你的社保交了这么多年,到期的能领不少钱咧,万一出喽点儿甚事那社保也能用得上咧,你听他说给你交社保,万一拿上钱儿做喽其它的,把你的社保给停喽这么多年的钱儿不是白捣(白捣,方言,浪费的意思)?到时候儿你吼罢有吼地方儿的咧。”
“嗯,知道啦三姐。”
“行,早点睡吧!没事,有甚事喽跟三姐打电话,一大男人么吼甚咧?人们看见还笑话咧,不敢吼啦啊。”
“嗯,挂啦三姐。”
“昂,行。”
……
把话题转回来,贺炎倒挺感慨的,以前贺炎和张霞跟仇人一样,因为张虎的原因,贺炎不止一次离家出走,但后来却不同了。
张霞不知从哪里学来了“如何当一个孩子喜爱的母亲”速成班,虽不至于对贺炎洗耳恭听,无微不至,知情达理,但相较于之前确实是改善了不少,但贺炎却觉得真的烦透顶了,就跟一个蜘蛛网一样,一直往贺炎身上粘,择都择不干净。
相比之下,贺炎对张虎的态度倒是改变了不少。
毕竟现在贺炎和张虎见面也说不上三句话了,贺炎也懒得搭理他,但贺炎依旧记得当时被他气到离家出走的事情。
……
怒气冲冲地掀开竹帘,在张霞的叫骂声中贺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说两句话也不能说了,不像少给下你的?一句话说就不对喽就想的跑,惯成你们甚的啦咧?走喽就不应回来,你看我行你的不咧。”
咆哮声化做跟踪狂一路尾随着贺炎拐过了巷子才消失。
这不知是贺炎第几次离家出走了。
总之不是第一次,原因也无非就是张霞和张虎,多了就没有了。
上江很小,到不了哪里,在那个公交车还是收费的年代,贺炎去不了上阳,所以那些电视剧里和网上的那些离家出走,几天几夜都找不到人影,最后死在了哪里哪里,这种情况基本上是没有的。
出了门往右拐没几步就是尽头,在左拐几步之后右拐进小道,到了出口便出了巷子了。
前面就是小学,隔一条街,不知道是铁的还是钢的围栏,隔着新翻的橡胶跑道,对面就是土砖堆砌起来的另一面围墙。
学校门也从之前的大铁门变成了伸缩门。
总之是除了教室里的桌椅板凳和那些教学设备之外,其它的是全部都换新了。
呵!
学校总是喜欢把钱用在这些表面功夫上,而所谓的“领导”们也酷爱这种面子工程,毕竟看上去好那便是好,落了灰的包装袋拿擦鞋布子擦一遍,过期的也能当新鲜的卖。
似乎有一句话是用来概括这种现象的,好像是什么……
“符合我国国情”
大约是吧!
……
穿过操场就是教学楼,六层,只是那个时候一口气跑上跑下,也不觉得有多累,后来上了初中,特别是初三要考微机的时候,每天跑顶层跑得都腰酸背痛了。
教学楼后面是实验楼,贺炎是这么说的,反正六年了,谁也不知道这楼究竟是啥名儿;再者也六年了,就算之前记得也早忘了。
实验楼的装饰是偏复古的那种,突出的屋檐上花花绿绿的轮廓和人物描摹,比教学楼成排的石砖瓷瓦实在有艺术气息得多了,抵在走廊外的红柱子颇有一些宫殿的气韵。
等贺炎何时再回到上江了,重温一下小学与初中的全貌,再详细描述一遍吧!
离家出走的贺炎也没有心情观看教学楼到底好不好看了,右拐走进大街上,将自己没入街上的杂乱中。
第一次离家出走,贺炎根本不知道能去哪里,上江这巴掌大的地方,贺炎真的是连路都认不全。
是因为贺炎小时候时常跟着巷子里其他的同龄人一起在上江遍地跑。
而每次贺炎出去玩,张霞总会跑出大门,朝巷子里吼一嗓子,命令贺炎赶快往回滚,迟了就拿鸡毛掸子伺候。
倘若跑的远了,叫不回来,那便是同天塌了一般可巷子挨家挨户地找,若是还没有找到,便一路上沿街挨个问,恨不得让全上江的人都知道“我家孩子丢了”。
其实那个时候的上江人并不少,左邻右舍也都认得,心肠也并不似某些城里人那般坏。
哪怕是谁家孩子跑远了,只要认得名字见过几面觉得眼熟,便是能安安全全走回去的,并不惧怕丢了、被偷了这么一说。
张霞却并不觉得,在她的认知中,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两处——学校和家。
其余的不是偷孩儿的就是骗子——贺炎小时候张霞总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