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什么责任?”
“在这个世道,如果背负骂名可以成全更多人的利益,也不是不可以,对吧?”
“这……你的意思是?”
“有些事情不能明说,说得太明显总会留下话柄,你可以拒绝执行,这一次,没有服从就是天职一说。”
……
挂断了电话,冯连长几乎快要哭了出来,但还是强忍着悲痛,抬头看了一眼早已是血流成河的现场。
丧尸越来越多,人群还在往桥上拥挤,遍地都是被踩死的百姓,丧尸在大快朵颐。
“把人群拦腰看成两端,保护前一段过桥,后一段……无差别射击……”
冯连长的命令一下,士兵们全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再三和冯连长确认命令是否有误,冯连长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大喊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们耳朵没聋的话就立马给我照做!不这么干丧尸会把南岸所有人都感染!今生和来世的骂名我自己一个人承担!开火!”
随着冯连长歇斯底里地咆哮,士兵们痛苦地举起了枪对着后半段的人群疯狂地射击。
无人机和直升机也不再顾及,从天而降的弹药如同一场火焰组成的大雨,疯狂地收割着活人和丧尸的血肉,地面上瞬间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人们成片成片地倒下,如同被飓风刮倒的森林。
冯连长背对着这一切,泪水早已经翻涌而出滴落在头罩的玻璃上……
“再杀!再杀!坦克也给我开火!”
冯连长抬起头,拿着对讲机大喊着,他不敢回头看,士兵们也流着眼泪几近崩溃,手里的枪连枪管都已经打红了,有几个士兵把枪一扔,大哭着喊道:
“我不打了!让丧尸把我吃了算了!”
冯连长闻言,拉起士兵又把对方按在坦克上厉声道:
“你怕不是想死!给我继续打!”
“连长,我做不到,你一枪崩了我算了!”
士兵推开冯连长递来的枪,满脸带泪地说道。
冯连长抓住士兵正欲发作,可目光扫到满地的尸体和未死还在挣扎哭喊的百姓时,他放开了士兵,任由士兵瘫倒在自己面前……
火力整整倾泻了二十分钟,等到直升机打光了弹药返航时,冯连长抬眼望去,遍地的尸体铺满了整整五百米长的一片空地,到处都是断肢残臂,尸体流出的血聚集成了一条条小溪,朝着四周流去。
尸体横七竖八互相交叠着,如同堆积的柴火一般,这些尸体很多都睁着眼睛,仿佛在诉说着自己死前的不解和不甘……
“桥头的人!赶紧过桥!注意安全!不要踩到地上的人!”
刚刚的枪炮声也惊吓到了未被火力殃及的百姓,他们纷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冯连长连忙拿起喇叭对这些幸存者大喊道。
随着冯连长的命令,幸存者又颤抖地站起身,他们忍不住朝身后看去。
靠得近的人纷纷大声地哭喊,也许是因为死者里有他们的亲人,又或是单纯地因为同类的逝去而感同身受……
“不要回头看!不要停留!往前走!活着的就往前走!不许哭!”
冯连长又大喊道,人群闻言只得收起哭声,抽泣着向着桥头前进。
至于为什么不许哭,也许那一瞬间冯连长也没有反应过来,把百姓当成了士兵,又或是因为害怕哭声会影响队伍的情绪,反正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冯连长自己也感觉有些残酷……
正当冯连长陷入巨大的悲怆当中痛苦无比的时候,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
抬头望去,只见数辆大巴车失控地朝着自己的方向一路冲撞而来,距离近了些这才看清车上都是丧尸在张牙舞爪地敲击着玻璃。
冯连长大惊失色,连忙命令坦克开火击毁这几辆车。
随着坦克的炮弹飞去,大巴轰然起火爆炸,车里的丧尸被炸成了一摊巨大的血水。
可上天似乎并不眷顾这些刚刚逼不得已屠杀了自己同胞的士兵,随着爆炸声结束,远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嘶吼声……
“怎么会?看来城里也感染开来了……”
看着渐渐冲到眼前的丧尸群,冯连长有些绝望地说道。
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拥挤的人群,冯连长笑了笑,拿起对讲机说道:
“准备战斗!这一次不能再干这种事情了,我们战死在这里吧,人墙护民,保护百姓过桥。”
话音刚落,坦克一边射击一边碾压过百姓的尸体,一字打横拦在幸存者身后,士兵们也纷纷站在了坦克身后,共同组成了一道钢铁和血肉组成的防线。
“开火!”
随着战斗开始,冯连长这才发觉,冲来的丧尸数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这些丧尸以各种夸张的姿势朝着自己的方向冲击,士兵们纷纷大喊着宣泄着自己被压抑了很久的愤怒,子弹和炮火收割着这些丧尸的血肉。
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打到了白热化,冯连长的部队硬生生没让一只丧尸前进到可以伤害百姓的距离。
可随着时间推移,丧尸群的距离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多。
看着越逼越近的丧尸潮,冯连长看出战场的纵深也在被慢慢压缩,南岸偌大的宽度使得防守越来越困难。
回头看了看已经基本全部上桥的百姓,冯连长低下头苦笑了两声。
丧尸慢慢突入了防线,很多士兵开始与丧尸展开了近身格斗,可丧尸巨大的力量优势在这一刻显示了出来,士兵们虽然勇敢,但也很难与之对抗,此起彼伏的自爆声开始响起。
冯连长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对坦克手说道:
“把坦克的油箱打开,把燃油用管子抽出来。”
坦克手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冯连长用燃油淋满自己的全身,转头对士兵们说道:
“援军过来还得要点时间,我们的防线坚持不了这么久,让那些丧尸冲过来,我们身后的百姓也要遭殃,我是你们的长官,与其战后被送上军事法庭,我更愿意战死在这里,高温可以延缓丧尸病毒的感染速度,一会儿我先去了,你们愿不愿意来是你们的事情,如果想要逃命,就等我死了自己去逃命吧。”
随着丧尸越来越近,冯连长掏出打火机,神色平淡地把自己点燃,掏出腰间的军用砍刀,大吼着朝着丧尸群冲去。
这短短的几十米冲锋的距离,冯连长也许想了很多,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就在与丧尸即将接触的时候,冯连长听到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回头一瞥,只见上百个浑身是火的人手里拿着军刀或带着刺刀的步枪,也奋不顾身地朝着自己冲来……
这场“怪物”与怪物之间的战斗持续了多久无人得知。
坦克手打光弹药后在最后时刻将汽油倒在满地百姓的尸体上引燃形成了一道火墙,在黑暗吞噬冯连长之前,举起只有最后一颗子弹的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此时江上浪花咆哮,桥上人潮汹涌,这一刻,水与火共同谱写了一曲龙江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