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进可以接受荆门失守,甚至丢失宜昌重镇也在所不惜,但唯独不能接受兵权旁落。
他无意重夺荆门,只命令第124师、104师在宜昌以东设立阻击阵地,能够在援兵到来之前短暂挡住中野前进的脚步就行,至于后边仗怎么打、宜昌还守不守得住,那自该刘峙和中央军去操心,关我屁事。
陈宗进眼下最操心的是重新整编第122师残部的事情,趁着部队新败、军官大量逃亡的机会,他利用自己军长的身份借机大肆起用与自己关系亲近的旧识,企图架空师长张宣武从而把122师逐步纳入自己的掌控。
按照陈宗进的估计,刚刚攻克荆门的中野部队应该至少要休整数日才有能力再次发动攻势,到时候自己摆在前边的两个师再凭借工事阻挡上一段时间,中央军第五十四军、第七十一军就算爬也该爬到了,而秭归的第四十七军肯定来得更快。
中野的动向恰好证实了陈宗进的猜想,攻克荆门后,中野就朝宜昌方向放出了警戒哨,并派兵封锁道路,仅有不多的小股出击也显然是以侦察、试探为目的。
尽管前线是在划水,可陈宗进却每天三催四请的跟刘峙打报告说战况激烈,自己几天下来已经打退了中野的上百次冲锋,请求拨付军饷、粮弹以振奋军心士气。
就在陈宗进忙于算计时,中野第八军的战士们正在宜昌以北的鸣凤山中艰难跋涉。
陈宗进认为大部队攻打宜昌只能自东面的主路而来,就算中野派出偏师自北而来,由于鸣凤山脉地形阻隔、交通困难,最多也只能出动小部队起个牵制作用,不可能是主攻方向,所以他只在鸣凤山中的远安县留了一个团作为预警拦截兵力。
“团长,高楼村的华族长在门外拜访”,副官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封信笺,“说是村里遭了游击队打劫,想请团长出兵清乡”。
团长捏了捏信笺的厚度,脸上露出一丝鄙夷:“这些土老财都到这地步了还这般吝啬,哼,你去告诉他,县城防务紧迫,大军暂时不宜轻动进山,叫他回去耐心等待消息”。
出动游击队骚扰次要方向是共军惯用的伎俩,没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团长自信自己派出麾下正规野战部队的话,收拾这些游击队还不是手拿把攥的轻松活儿。
之所以不答应出兵,不是担心打不过,无非是想趁机勒索更多的钱财罢了,这些土财主落到游击队手头可是要抄家共妻的,搞不好还有性命之忧,等晾上几天他们就会想得通透,到时候自然会乖乖把大半家产双手奉上。
就算这帮土老财想不通,反正只要县城不丢,等到共军撤退时,这些山里头的土财主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的货色。
“看来这个国军团长不是泛泛之辈呀”,远安县外的一处山头观察哨,八军22师65团参谋长难掩失望地对团长说,“看来我们诱敌进山的计策被他给识破了”。
团长同样恨恨地放下望远镜:“的确是个棘手的敌人,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们不敢出城骚扰我军主力前进就行,通知各营、连都盯紧了,千万不能让敌人偷偷出城”。
尽管进城报讯的地主老财络绎不绝,但驻防远安县的国军团长却丝毫不为所动,为了不让其他部队来抢生意,他甚至还给上级发去告平安的电报,表示鸣凤山一带相安无事,未发现中野来犯迹象。
消息逐级上报到四十一军军部后,军长陈宗进更加放松了对北面的警惕,除了偶尔处理应付一下东边正面阵地的战报之外,一门心思全扑在了跟张宣武争夺第122师控制权之上。
这晚,陈宗进专门摆了一桌宴席,借着觥筹交错之间的热乎劲儿跟一帮子中层军官套近乎。
一名团长在席间提道:“军长,我听说第四十七军陈鼎勋没安好心,那家伙只派了一个营的兵力靠过来打探消息,昨天让我下乡收粮的兄弟给碰见了,他们的主力压根儿就没有来援”。
陈宗进满不在乎地把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不碍事,刘长官不会不管我们死活的,即便刘长官舍得我们也不会舍得宜昌城的,共军一时半刻间绝对打不过来,就算陈鼎勋有意拖延,第五十四军和第七十一军过不了多久也该赶来增援啦”。
说话的团长一想的确如此,当即放宽心举杯恭维谄媚道:“军长果然高见,还得是我们本乡本土的才会替自家兄弟打算,兄弟我以后就跟定陈军长啦!只要军长你一声令下……”
“哒哒哒……”宜昌城北忽然响起一阵枪声。
陈宗进一惊站起,可半酣之际脚下不禁有些发软,身边的那名团长赶紧扶住说:“应该是底下的兵赌钱输急眼了,前边部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共军还能飞过来打宜昌不成”。
陈宗进不愿在这帮中层军官面前失了气度,他整整军装重新坐下:“哈哈,倒是我大惊小怪了,来来来,我们继续喝”。
陈宗进抬臀要坐,可屁股还没挨到椅子面,城北忽然又传来几声炸响“轰!轰!”
是迫击炮!
当兵的赌钱输再多也绝不至于把迫击炮搬出来闹事,这下子任谁都知道出事了,席间的一众军官们连忙起身往外跑出去收拢自家部队,可城中早已大乱。
只见士兵们散乱着从赌馆、妓院、戏楼钻出来,衣衫不整者有之,趁乱劫财者有之,半醉踉跄者有之,但就是看不到几个拿着武器前去御敌的人。
鸣凤山中的行军条件实在太差,第八军的战士们为了轻装急进,所以并没有携带重型身管火炮,本来面对宜昌这样的坚城是绝无可能一鼓而下的。
可刚刚溃败下来的国军部队跟土匪根本没两样,军纪于他们而言完全就是摆设,再加上陈宗进不愿意在这个收买人心的时候约束部众得罪人,整个宜昌的防务因此松懈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