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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莲取来纸笔,将焚香透膈散的方子写了,交给黛玉。

黛玉接过,只见上书:

“雄黄,佛耳草,鹅管石,款冬花各一钱,上为末。以香炉焚之,烟出,开口吸烟入喉,立效。”

“莲姐姐好字!”黛玉赞道。

初学制香时,英莲最喜香圣的小宗香,后甄士隐教她习字,她也闹着要习黄山谷的书法。

十年苦练,一手“黄体”练得炉火纯青,是以纸上之字写得颇有气韵,疏朗有致,如朗月清风。

被黛玉称赞,英莲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自谦。又叮嘱了几句用香时需要注意的,还想出了几个食疗方一并说了。

黛玉面上带着几分颓然,“莲姐姐如此待我,我竟不知要如何谢你才好了。”

“你又谢来谢去的了,你我都无兄弟姐妹,我见了你欢喜,只当你是我亲妹子罢了。”

听了英莲的话,黛玉语笑嫣然,“这是你说的,那我以后可只叫你姐姐了,你可不许嫌我烦。”

眼前黛玉娇俏的模样,与英莲脑海中她的样子相重合。

那年她也是这样笑着:

“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作师。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

上一世,英莲被夏金桂磋磨至死时,贾府正在准备宝玉与宝钗的亲事。薛姨妈喜上眉梢,成日里忙忙碌碌的,对着夏金桂所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知黛玉那时过得怎样?

她自顾不暇,竟一次也没有去探望过她。

“姐姐,姐姐!”见英莲愣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黛玉摇晃着她的手。

英莲这才回过神来,握住黛玉的手,“能有你做我妹妹,我求之不得。”

两人正在交谈,封氏交待完琐事,推门进来。

看到黛玉又惊又叹。

封氏本以为自家女儿的样貌就算出挑了,没成想这林老爷家的女儿,是这般好相貌,竟把英莲都比下去了。

又听说黛玉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看她生的瘦弱,心下更加怜惜。

封氏待小辈原就极慈爱,拉着手嘘寒问暖间,嫌她手凉,喊丫鬟去拿汤婆子。

又想起自己新做了几个袖笼,让一并拿来给黛玉天冷用。

黛玉也察觉出甄家母女是诚心对她好的。

她幼年丧母,去了贾府,纵然外祖母是真心疼她,可每每看到宝玉跟王夫人撒娇,心中都是羡慕的。

只是王夫人待她一直不冷不热,难起亲近之心,现今见到封氏这般,又勾起了她对贾敏的怀念。

不由得想,如果娘亲还在,应当也是封氏这般的吧。

待知道了林如海邀请了甄家去林府住,自然是喜不自胜。

林如海还未痊愈,甄士隐原本不欲打扰。

可林如海盛情邀请,再加上带着女眷住客栈确实有不便之处,便也承了林如海的情,收拾东西搬去林府了。

在去客栈之前,林如海已经让下人将府里的东院收拾好了,甄家当天就搬了进去。

自此,黛玉每日里只赖在东院,与英莲一起同吃同住,竟真的像是亲姐妹一般。

施益丰与李永年自然也是一起搬去了林府的。

施益丰年纪较长,不便出入后宅。刚来扬州时因林如海的事只在客栈待着,以防不时之需。

现在尘埃落定,自是联系了在扬州城的朋友。

不惊山人在扬州的消息一经传出,每日都有人请施益丰去赴诗会、画会,忙得脚不沾地。

扬州盐商富庶,且最爱附庸风雅,各式集会自是比别的地方多许多。

莫说是英莲,就是住在隔壁的李永年也难得见他。

李永年倒是跟着施益丰去了几次,颇觉无趣,宁愿在林家立个靶子练箭也不肯再去了。

他年纪小,林如海又认了他当义子,只当自家子侄一般,出入后院也没什么可防备的。

几日的功夫,李永年倒是与黛玉熟稔了许多。

知道李永年要参加第二年的会试,林如海怕他在自己家中耽误了,对不起老友。

故而留心观察了几天。

李永年每日卯时起身,先绕着林府跑两圈,再练一个时辰弓箭,然后回房读兵书一个时辰。

午歇后去厨房抬水灌满大缸练气力。

待每日的课业都完成后,才去找封氏等人聊天嬉闹。

身旁无人督促却从不懈怠。

林如海不由得感叹李章义教子有方。

想起自己早夭的儿子,唏嘘一番。若是以往必然又悲从心起,现在有甄士隐从旁宽慰,才不至于太过悲伤反损了身子。

这一日,李永年去找封氏时气哄哄的。

封氏怕他受了委屈,忙问何事。

李永年拿着几张画来控诉施益丰。

原来绿营军中有个千总与李永年不对付,那人最喜画,自称是不惊山人的拥趸。

李永年就央施益丰画几幅画给他,他贴在自己营房中,好好奚落那人一番。

具体没什么要求,只务必要显得自己当不惊山人的画是寻常之物。

最近施益丰晚间回来常喝得烂醉,一睡能睡到下午,连午饭也顾不上吃,与作息固定的李永年碰不到面。

等李永年忙完课业,他又出门赴约去了。

李永年缠了几次,他才答应,画好了放在屋里,李永年去拿便是。

“甄伯母,你看大哥他画的。”

展开手里拿的几幅画,李永年一脸不忿。

英莲只瞧了一眼就笑开了。

黛玉笑得肚子痛,封氏忙给她揉,自己也禁不住笑,边笑边道,“丰儿这个促狭鬼!”

只见李永年打开的画像中,放在最上面的是秦叔宝与尉迟恭两位门神,下面依次是财神、灶君、福禄寿三星、土地爷,最下面还有一张钟馗像。

偏偏每幅画都像模像样地题了字还盖了印。

英莲好容易收住了笑,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

“丰哥哥巧思,将这些画贴在年儿管辖地界的各处,不正显得你当不惊山人的画是寻常之物吗?仔细想想,倒没有比这还贴切的了呢。”

李永年又好气又好笑,“你们原是一伙的,你就好好助着他吧!”

正笑闹着,雪雁笑嘻嘻地走来给黛玉送帕子。

看黛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想着定是因李永年之故,因而笑着问道。

“姑娘也听李小爷说了市集上的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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