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柳氏说黛玉给自己带了东西,英莲自是满心激动。
只是不好意思当着柳氏的面就打开。
一边陪着说话,一边手中抚着盒子,心中猜测黛玉带来的是何物。
送走柳氏后,英莲打开木盒。
见最上面是一封信,顾不得看盒子中的其他,先拆信来看。
黛玉的信中告知英莲自己的近况,要她不必担心。
读罢信,英莲拿出盒内装的物什,鼻头发酸。
上面皆是黛玉所作之诗,黛玉在信里说,她在槐县看着这些,就如同她们还在一起一般。
最下面压着三张银票,皆是百两的面额。
在英莲两世的印象中,黛玉一直都是个神仙般的人儿。
她目下无尘,不通俗务,会春末葬花,会冬去待燕子归来。
英莲从未想到,黛玉能为自己思虑至此。
却说那日黛玉自清虚观回贾府。
雪雁怕紫鹃责骂,只待趁无人之时,才将李永年的话告诉了黛玉。
黛玉本来是恼李永年行为无状的。
若是被人发现,谁知会传出什么样的话来。
可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李永年体贴她的缘故。
无论是上回方氏来告知甄家到了槐县,还是这次施益丰向英莲提亲之事。
皆是为自己考量。
林如海来信,自然会提起这些事,只是信件从扬州辗转过来,又会迟上一月多。
她便是想带什么给英莲,由贾府转去扬州交付,也有诸多顾忌。
黛玉自六岁就来到了贾府,年纪尚幼,没有多少首饰。
这些年有的,或是依照贾府姑娘的份例所得的,或是贾母单独给的,都登记在册,当然不能赠给英莲。
再加上黛玉自来不喜金银之物,林如海每次捎来爱物,也都是极雅致的。
那些东西在富贵时是调剂,现在甄家落难,倒不如银子实惠。
其余的衣料、器物,带至槐县不便不说,黛玉还有旁的顾虑。
不同于李永年对施益丰的满心赞许,她与施益丰相交不多,对施家人更是一无所知。
甄家如今败落,当然是拿不出英莲的嫁妆来。
若是婆家难缠,见英莲的妆奁都是旁人从京城送去的,岂不是看轻了她?
思来想去,竟然没有比送阿堵物更合适的了。
此次从扬州来贾家,林如海也给了黛玉八百两体己。
黛玉倒是有心多送些给英莲,只是太多了又怕她心中不安,最后在装着诗词的箱中放了三百两。
至于是置几亩田地还是买个铺子做小生意,就都由英莲自己看着办了。
英莲知道贾府姑娘的月例一月是二两银子。
虽一应用度都是公中的,可那些奴才下人皆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黛玉客居在贾府,什么都需要银钱。
就是有林如海私下给她,那也有限。
黛玉待她如此之谊,英莲不可谓不动容。
将黛玉捎来的银票给封氏看,封氏念了几句佛,也感念黛玉的一片厚谊。
平白多了三百两银子,封氏还有其他的打算。
即便柳氏提出要给英莲置办嫁妆,且也是诚心。
可他家也不能太心实了,真的全交由施家去办。
看英莲方才与柳氏说去香铺子时神采飞扬,封氏思忖,陪嫁时旁的倒也罢了,这香铺子,是得自己开的。
婆家帮着置办了再多的物什,也都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光。
女儿自娘家带去的嫁妆,是女儿的底气,必须要有。
这样一想,心中就开始琢磨去哪里盘铺子的事了。
柳氏早上出门时,只告诉施益丰说是去忙董家的事。
施益丰也继续去吴婆处学做珠钗。
谁料回来时,就带来了英莲的八字。
“我打听完宋章那个混账时间还早,想着来得及去甄家,就带了礼去了。还有林姑娘捎的东西,一并拿了去。”
昨日提亲时,柳氏观封氏面上的神情,就知这桩婚事定是允了的。
六礼的细节,柳氏早与吴婆商量了个明白。
当地多数人家纳采与问名是在一起的,男方会带槟榔至女方家中。
他家既然想将六礼做全,自是该区分开来。
便商量着问名时再赠槟榔。
柳氏今日就带着槟榔去了槐县。
施益丰拿着写有英莲生辰的笺子看了又看,好似透过那纸就能望到英莲一般。
“我知有个先生八字合得好,我明日亲自拿去给他。”
柳氏一把夺回笺子,满脸看破施益丰心思的得意。
“你莫当你娘是个傻的,什么你亲自去。怕不是想着,万一八字不合,你瞒了我们,只告诉说是天作之合,就无事了?”
施益丰被母亲说中了心事,不知如何反驳。
又担心占卜结果不吉,柳氏心有芥蒂不说,甄士隐一向是最信这些的。
见施益丰将玩笑当了真,兀自担忧起来。
柳氏也不再逗他了。
“你还不知道你老娘我,最是不信命。年轻时算骨钱的还说我是穷苦命呢,你看看如今?就是算出不好的来又能如何?日子是自己过的。”
闻听此言,施益丰才安下心。
想到就要娶英莲为妻,恍恍然如梦一般。
柳氏又说起了英莲给自己看病一事,施益丰先是关心了母亲的身子。
知道没有大碍后,心中有了谋划。
自己可以借着去取药,再见英莲一面。
届时还可装作不知具体状况,细细要英莲讲给自己听。
拿定了主意,心中热乎乎的,开始思量自己见英莲时要说些什么。
第二日还未到中午,英莲就见施益丰出现在向老的院子外。
“我娘差我来取丸药的。”施益丰早就想好了借口。
英莲一怔,没想到柳氏这么快就来取药。
若是汤药当然快,抓回去熬煮便是。
丸药就得花些时间了。
又怕柳氏觉得她不尽心,有些着急道,“那药得花些功夫,劳烦给柳婶子说一声,明日来取可好。”
施益丰翘起了嘴角。
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昨日听母亲说要制丸药,他就知道没有那么快制成。
所以才赶着来。
就想着多见英莲一面。
恐英莲着急,又忙劝解道,“不着急的,我就是今日有空来看看,明日好也使得,后日……也使得。我娘没说今日就得带回去。”
英莲越听越觉得不对,这才知道,他是故意来见自己的。
哪里能不欢喜?
“且巧中午了,我带了吃食来,都是向老爱吃的。”
施益丰提着食盒,生怕向老不让他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