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这个时候，奴隶区通常是安静的。当那扇封闭我们的钢铁大门发出尖锐的响声打开时，我自动醒了过来，揉着疲惫的眼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越来越多的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当看到两名武装的上阳人走进来时，我胃里慢慢升起一股不安。他们的重靴在光滑的水泥地板上回响，走过前几张床铺，然后沿着一条通道走下去。
我环顾四周，看到大多数人都裹着毯子坐到下巴的高度。每个人看起来都和我一样害怕，眼睛紧紧盯着那两个高大、威严的男子。
当他们转过身直接朝我走来时，我的呼吸停滞了。我的手指紧紧抠进身边的床单，当他们最后停在我床位外时，一股焦虑的球体堵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几乎窒息。
“编号6888？”其中一个用一种致命的平静声音问我。他看起来非常年轻，是个银色短发、眉毛直直的初级军官，当我没有回答时，他的眉毛皱在了一起。
“你的军官刚刚要你一个问题。”另一个同样年轻的上阳人恶狠狠地盯着我，他的手立即伸向腰间的速射枪。
我迅速点点头，低下头，尽量不那么明显地盯着他们，知道这样做会冒犯他们。
当其中一个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拽起来时，我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尖叫。十三岁的我几乎只够到他们的胸部。拉我起来的军官不得不稍微弯下腰，以便在说话时能看到我的脸。
“我们得到消息，你和另一位奴隶有过一次对话。关于你想背叛我们上阳创造，逃离这个国家的事情。”
他的话让我身体僵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做什么。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突然间，我强烈地想要寻找吴倩。我们几个小时前还在角斗场附近的建筑工地有过这样的对话。
我告诉吴倩，我讨厌和上阳人待在这里，有机会就会逃跑，而我最好的朋友完全同意我的看法。
我低着头，但眼睛却瞥向一边，瞥向我身后的床铺，那里是她睡觉的地方。他们会惩罚她吗？这个念头让我颤抖，一种深深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你不承认这一点吗”另一位军官问道。
我紧紧咬住颤抖的嘴唇，眼睛死死盯着面前军官的靴子。我慢慢地摇了摇头，撒谎，但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上阳人抓住我的手，迅速地用他的速射枪击打我的前臂。烧焦的肉味在空气中弥漫，我的尖叫声立刻充斥着死寂的房间。我的手臂感觉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他松开我，我跌倒在地，抱着受伤的手臂前后摇晃，啜泣不已。
“你在撒谎。你这个狡猾的小贱人。”他抓住我的耳朵，把我拉起来，让我再次尖叫。“再叫一声，我就烧掉你的舌头。”
我的嘴立刻闭紧，但仍然发出呜咽声，他拖着我的耳朵把我带到我身后的床位。他的握力如同死亡之握，感觉像是要把我的皮肤撕裂。我竭尽全力不再尖叫。
我抱住头的一侧，抬头看见吴倩坐在她的床上，双手环抱膝盖。
“编号7215，告诉我们她今天下午在午休时对你说了什么。告诉我们你报告的内容。”军官俯身在她的床边命令道。
“是真的。她讨厌我们伟大、美丽的上阳创造者。她想逃跑，想逃离。”吴倩迅速地说，然后愤怒地瞪着我。
我的手臂和耳朵疼得像是要爆炸，但我只能专注于她脸上的仇恨和她话语中的背叛。我无法相信她把我们谈论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我以为她也讨厌他们，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她的话还没有完全在我脑中停留，一部分的我仍认为这只是可怕的梦，但接着我感到脸上重重的一巴掌，把我打倒在地。
“我们已经在摄像监控里确认了，你居然还撒谎。愚蠢的奴隶。”其中一人把我拉起来，拖向建筑的出口，其他奴隶都恐惧地盯着我。“在这里，不服从命令是不可容忍的，阴谋反对你们仁慈的先驱，他们给了你们为他们服务的机会，这是犯罪，最低的惩罚就是死刑。”
尽管激怒了他们，我还是无法控制地挣扎和扭动。虽然我讨厌这里，但死亡从未进入我的脑海。现在他们要杀我，我满脑子都是抵抗。
我的恳求落到了聋子的耳朵里，我的努力显然无法与他们的力量相匹敌。几秒钟内，我们就跨过了宿舍的门槛，他们把我扔进了一辆飞行器里。
我的肩膀撞上了飞行器坚硬的金属壁，我蜷缩成一团，悲惨地倒在飞行器的地板上。一个上阳人启动了引擎，另一个则将我的一条腿锁在链条上，固定到墙上。
飞行器启动，拖着我沿着我极度恐惧的南向隧道前进。我的牙齿咯咯作响，流下的泪水在脸上结成了冰柱。我预期这将是一段漫长而艰难的旅程，但这次他们拐进了一条我从未走过的路，这里的冷空气比记忆中的还要刺骨。
我们到达隧道的尽头，我越过崎岖的道路，只看到边缘处一片广阔的淡蓝色区域。
前方的上阳人下了飞行器，我看到他们覆盖了手和脸。其中一个抓住我，把我带到悬崖边缘。我不断地挣扎，尽量远离悬崖边缘，缩进他的胸膛里。
另一个上阳人用他们穿着的相同材料覆盖了我的脸、脚和手。我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我能感觉到他在捆绑我的手脚，我开始被自己的眼泪呛到。他们随时都会把我推下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会落在哪里。
我会碎成碎片吗？还是会在冰海中溺水？或者只是不停地坠落，直到被自己的恐惧窒息？
我哭得越来越厉害，那个抱着我的上阳人撕开了我的衬衫后背，冰冷的空气袭击了我的皮肤。
“三十五秒？”其中一个问道。
“是的，这是他们的命令。这样正好能把她的脊椎冻僵，神经受损面目全非。”另一个回答。
“为什么我们还得盖住她？”
“他们希望她还能被认出来，作为对其他人的警示。这也是他们的命令，杀鸡儆猴，蠢货。”
抱着我的上阳人突然松开了我，但我的尖叫声被冰冷的风刮得沙哑。我感到自己在坠落，心脏仿佛从胸腔中跳出，但随即又被猛地拉了回去。
我感到自己悬挂在半空中，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附着在我的背上，正在吸取我体内残存的每一分生命力。
我挣扎着呼吸，开始剧烈地咳嗽。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蔓延至背部的灼烧感，穿透皮肤，侵袭着我的器官。
我没有死。我没有死。我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突然，我感到自己被向上拉起。
我已经在天堂了吗？
“她死了吗？”我再次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她肯定死了。我们把她放在那里三十五秒。真不敢相信你给我数错了时间。我们这下麻烦大了。”
“三十五秒，三十秒有什么区别？我听说其他人二十秒后就都死了。死就是死——等等，我觉得她还活着。”
“什么？你确定吗？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从未做过这种事。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执行这些判决。这太繁琐了。扶着她，我要联系指挥中心，问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的眼皮微微颤动，背部再次燃烧，感觉到自己被人来回扔掷。突然间，我感到极度疲倦，仿佛随时都会入睡。
“他们让我们把她带回来。现在就带回去。”
我听到身边传来轻微的哔哔声，微微动了一下，忍不住呻吟出声。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刚从冰冻的昏迷中醒来。我眯着眼睛，强光让我的眼睛湿润，然后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