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妍在病房里第一次见到陈父后,一脸诧异。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妍妍不认识爸爸了?”
陈父看着女儿那消瘦面孔,明明才三十岁,可看着却比四十岁的人还老。
他痛惜的叹息一声。
脑海里浮现的是十年前,女儿上大学时,那个朝气蓬勃,年轻漂亮的形象。
陈清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沉默半响之后,陈清妍开口道:
“我听说你再婚了,还给我生了一个异母弟弟。”
“......”
陈父抽了抽嘴角,皱眉看着她道:
“这是大人的事,我今天来是听说你不愿意抚养两个孩子。
妍妍,孩子是无辜的,也很可怜。
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这样吧!爸爸今后每个月都会给你一笔钱。
你好好照顾两个孩子。”
“你今天来就是说这个?”
陈父沉默。
“如果是说这个,你可以回去了,我是不会答应的。”
“妍妍?!”
“你走吧!不过你放心,等你老了,需要养老的时候,我也会给你养老钱的。”
说完,陈清妍别过脸,拒绝再沟通。
陈父站在原地,足足十秒钟后,叹息一声道:
“你先好好休息,这是爸爸的联系方式,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
陈父离开后,陈母打包饭菜回来,看着床头柜子上礼物后,就问女儿道:
“谁来了?”
“我爸爸!”
“他?!”
陈母冷哼一声,一脸怨恨。
“嗯!他劝我收留那两个孩子,如果答应就每个月给我打钱。”
陈母张口冷呵了一声,一脸鄙夷的骂道:
“他哪是为了两个小畜生,他是为了自己,肯定是派出所的人找到他们单位了。
呵---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
等到下午的时候,陈母的手机响了。
她打开一看,是早不联系的三姐。
她心中一动,难道是她们听说妍妍找回来了。
她随机按下接听键。
“喂!阿锦呀!是我。我听说妍妍找到了。
哎!这是好事呀!
不过,我听说妍妍还生了两个孩子,是吧?
这事吧!你表弟他们单位都听说了。
你要是有困难你就说,三姐会帮你。
可孩子咱不能不养,这弃养子女可是犯法的,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闭嘴!跟你没关系。”
陈母气呼呼的挂掉电话后,不久电话又响了,一看也是早就不联系的弟弟。
可接通电话后,说话的却不是弟弟,而是大侄子。
“喂!姑妈,是我呀!三德,那个...我听说表姐找到了。
哎!这是好事啊!我也是刚在单位里听说的。
我听说表姐还带回来两个孩子......喂!喂!姑妈,你怎么挂了?”
陈母生气的刚挂掉电话,不一会电话又响了,她一看又是早就不联系的亲戚。
她算是服了,这帮人可真有能耐,只差把七大姑八大姨都联系上,给她施压。
想让她妥协,门都没有。
“妍妍,这里不能待了,我们马上出院,换个地方。”
“好!妈,我听你的。可是,我现在还没有身份证,这个估计得回到原籍办理吧!”
陈清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她原本打算是先养好身体,然后把肚子里的孽种打掉,再和妈妈离开。
可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允许。
陈母带着妍妍迅速办理了出院手续,离开医院后。
直奔火车站,坐上回家的火车。
路上,陈母的手机还时不时地响起,都是那些亲戚打来的。
陈母感到疲惫不堪,决定到站之后就更换手机号码,与过去的生活彻底切割。
母女俩回到打小生活的家属院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上楼之后,陈清妍诧异的看着妈妈停在隔壁邻居门口,并掏出钥匙开门。
“妈,这不是李阿姨家吗?我们到这里干嘛?”
“呃!对,是她们家,妍妍,妈妈把房子卖了,现在就住在你李阿姨家。
她们家前些年出国了,留下你李奶奶在家,我就和她搭个伴。”
陈母打开房门,去里屋卧室看了一下,李奶奶已经睡着了。
陈母这才领着女儿,来到自己的小房间。
房间很狭窄,除了过道仅能放下一张上下床。
靠窗的书桌上,放着陈清妍很熟悉的美式旋转拨号电话机。
她小的时候,就喜欢旋转拨号盘,聆听那特有的金属铃声。
“妈,这电话?!”
“对!还是以前的,妈为了保住这个号码,就把线从隔壁扯过来了。
妈妈知道妍妍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找妈妈。
妈妈不能让你打了电话又找不到人。
果然,妈妈没有想错,妍妍果然打了电话,呵呵!”
满头白发的陈母还笑呵呵的,一脸骄傲的看着女儿,一副自己果然很明智的样子。
“妈妈---”
陈清妍回身紧紧抱住妈妈,眼泪又落了下来。
原来这些年,妈妈也过得这么艰难。
为了找她,一定很辛苦,可妈妈什么都不说。
这世上,最疼爱自己的就是妈妈。
幸好自己有妈妈。
她们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遭此大难。
第二天,一早和唏嘘感慨不已的李奶奶打过招呼后,陈母就领着女儿,去辖区的派出所户籍办,办理新的身份证。
小区的人,顿时就传开了。
“失踪十年的陈家闺女回来了,昨晚回来的。
哎哟,模样可老了,按年龄跟我家晓丽差不多,可看着活像四十多的人。”
“我给你们说,我侄子在派出所,前天回来,听说他们xx市破获拐卖妇女大案,其中就有她,哎呀糟蹋得不成人样了。
听说还生了两个孩子,这不,派出所昨天还联系陈教授了。”
......
户籍办的人查看陈母带来的户口本,又调阅了电脑里的档案,随后和上级联系,结果卡住了。
也没说不能办,反正就是要开一系列的证明材料。
陈母早有准备,从包里掏出绳子,直接跑到大门口,往门梁上一甩,就打结。
起初办案大厅的人还不明所以,也没在意。
看大门的大爷都看傻眼了,这年头,还有敢跑到派出所门口上吊的。
反应过来之后,急忙大喊,并跑出去阻止。
所长也吓坏了,急忙让人拦下来。
好说歹说,并当场保证,办,肯定能办。
陈母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脸不在意。
陈清妍眼中含泪,紧紧抱住妈妈的胳膊。
当初的妈妈多要面子,和人吵架都不会,说话都柔声细语的。
十年的变故,愣是将一个知书达理的人民教师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的市井泼妇。
“妍妍,别怕,妈妈没事。”
陈母一点都不在意形象,也不在乎面子。
这些玩意,屁用没用。
十年的折磨,早就让她抛掉矜持和尊严,也早就明白为什么老百姓面对政府会撒泼打滚的闹。
因为你彬彬有礼,没人会搭理你。
你越好说话,就越会遭人刁难。
反而豁出去,像个市井泼妇一样,这些政府官员为了避免麻烦,往往都会选择妥协退让。
这样事情,反而容易办的多。
这就是千百年来,没权没势的底层小人物的生存智慧总结。
这也是为啥,有些工作人员,会将底层百姓暗戳戳的视为“刁民”的缘故。
从这个角度看,你就会明白为啥一个卖芹菜的老大爷,会被他们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