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尔克,图书馆—
想要隐瞒苏云行踪的法拉西娅已经放弃了这个做法,当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在教皇的注视下之时,自己所做的任何多余的事情都会被教皇怀疑。
由此看来,她是对苏云没办法了,不过也不一定要让她去帮助那位逃亡勇者吗?
他都已经逃了四年时间了,都快让教廷默认为人间蒸发,他有自己的本事,现在能做到的只能向光明女神为他祈祷......
话说为那家伙祈祷有用吗?和魔族靠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投靠了黑夜女神的阵营吧?
那我是不是应该向黑夜女神祈祷...?
她向图书馆的二楼藏书室走去,随行的还有一位和蔼可亲的神官。
这是她日常祷告、为民众排忧解难宣传女神的教义之后唯一的休闲娱乐。
由于双目失明,『真视感知』又无法捕捉细小且没有任何凹凸或魔力的文字,按照以往的习惯都会让身旁这位随行的神官读给她听,在教廷的这些年可以说这位神官是她最真诚的朋友。
可从大教堂出来之后,她却对身边的一切产生了怀疑,从房间的每一件物件、每一位朋友、乃至随行神官都觉得跟教皇有关系。
就算这些天表面上和之前别无二致,可心理却总是承受着莫大压力。
仿佛在所见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头顶却悬挂着无法消失不可忽视的眼睛。
叹息一声,她推开了圣女专属的安静的小房间。
随行神官——带着厚重眼镜,短发被整齐地梳理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的修女模样的少女为法拉西娅拉开了凳子,领导着她安稳地坐在凳子上,随后为她擦拭一边桌子,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候着命令。
旁边便是一面庞大的书架,密密麻麻的都是关于光明女神的书籍,记录着神圣兰恩帝国的历史,信仰的传递以及女神史诗。
“让我想想,昨天我看了什么书籍?”
“《少女的忧思》,是一本少女读物呢,当初我也很震惊高贵圣洁如您一般居然会看少女读物。
是想要继续看下去吗?这本书在昨天已经被圣女殿下您看完了哦,要是想要继续看这类的书籍我可以为您推荐一些呢。”
法拉西娅笑着摆摆手:“不必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这类书籍在讲述些什么,一位少女对于爱情的向往与烦恼......我觉得这种书籍不适合我,我已经决心要为女神奉上一切,不必需要爱情这类虚无缥缈的担心。”
“啊...忘记圣女殿下您要走的路了...非常抱歉我由于一时开心就口出狂言了,在今晚我一定好好跪坐在女神像下忏悔对您的亵渎!”
“哈哈,不必了,就算是我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小事而已我替女神原谅你了。”
她能感受到神官在听到自己的话语之后立刻深深向她鞠了一躬,微笑地单手扶着脸颊。
她会是教皇的人吗?
可感觉十分不像,经常犯一些笨笨的小错误,为人善良而又温顺,心底却有一股不言放弃的信念,虽未曾见识到,听闻她的样貌也并不出众。
她是自己一次外出见到了她纯洁的内心,所以才特地带到自己身边的。
可她总是会从危险的方面去想:自己选拔的小神官会不会也是教皇特地安排的呢?
“其实有时候我也很好奇恋爱的故事,两位异性会因为何种方式联系在一起,又因为什么互相依赖,互相照顾知道白头偕老。
我很好奇,《少女的忧思》里面发生的故事,因为我无法体会,所以我更好奇。
但我只是处于探究的心情哦,神官并不像我将一切奉献给女神,在教廷的法典里也可以稍微放任自己的七情六欲,维亚,我记得你现在所处与情窦初开的年纪吧,有没有什么...想要和他成为书本里的男女主角之人?”
只要是人,都会对亲近之人的爱情有所好奇,我虽然贵为圣女,有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的吧。
带着探究的精神,就算告知给教皇也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想法,最多只是告诫别让自己看这些书本了。
但只要能调动她的情绪,无论她是否是教皇那边的人,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听闻,少女一下子脸红心跳地低下头来,用微弱的余光看着法拉西娅。
“那...那个圣女殿下,怎么能在圣洁的图书馆说这种事情呢,完全禁止的吧!不...不可以说的啦!”
“感受到来你的心跳速度在加快,看样子是有哦。”
“太犯规啦!圣女殿下你的能力不要浪费在我身上啦!”
维亚气的直跺脚,双手抱胸闭着眼“哼”了一句,随后扭扭捏捏说道。
“有是有,不过可以不说出来吗...?”
“哦~当然可以,要是你不愿意,我们还是继续看书吧。”
维亚羞愤而让脸蛋熏红的红色还未散退,为了让圣女殿下不再讨论自己的话题,于是立刻借着法拉西娅的话语。
“嗯!今天需要看些什么呢?前天看了今年的《教廷生产报告》,虽然很有用但我觉得对殿下您来说很枯燥乏味了,我还是更推荐你读一些关于文学之类的书籍来放松一下。
对啦!要是您不介意的话我想你推荐大苏老师的作品!标题看上去很吸引人实际上确实很吸引人呢,而且写作的风格也很开放,无论是教廷还是贵族阶层都很喜欢大苏老师的作品。
大部分都有着爱情之类的故事,不过其中的故事情节也很精彩就是啦!
要是您想要了解爱情是怎么一回事的话便可以看看哦,我个人更推荐《我与她的爱恋,永存不朽,海枯石烂》,短短的故事却让我...好有感觉...?”
法拉西娅继续听着她的话,感受着她的声音从书架走到另一边飘着细雨的窗台,和悉悉索索的雨点打在窗户纸的声音揉在一起。
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来了。
要是维亚站在教皇的那一边,绝对不可能让她继续读关于感情的书。
至上的每一位神官,至下的每一位修士都知道圣女要的道路必须摒弃一切的感情,这样才能让光明女神的一缕意识完全进入到身躯之中,直到占据每一个角落。
要是有任何的意识抵抗挣扎,女神的意识融合不完整,都会导致圣女头痛欲裂,最终神降会失败,女神的灵魂会离开,随后便会降下神罚。
第6任圣女便是因为抛弃不了情丝,导致神降失败被架在十字架烧死了。
而维亚居然会让她读关于爱情的书,从教皇的角度想完全是不允许的。
那么自己可以稍微信任点她吗?
法拉西娅见状柔柔地一笑:“能让你这么激动一定是一个好作品,还是等下次再仔细观摩一下吧。
我想今天我已经找到了想要拜读的书籍了,上面第四排中间的那一些,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神圣兰恩帝国的编年史。
又想听听我们教廷是如何在维斯塔利亚大陆的一片混乱之中重建秩序,带领信徒向着每一群未开化的种族播撒光明女神的教义,宣扬女神的名望……”
维亚瞧了瞧,用手抵着嘴唇便思索着什么,随后抬起头看着第四排中间的位置,再次擦亮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回答道。
“圣女殿下你记错了,这是存放女神降世历史的书籍,关于神圣兰恩帝国的编年史在第五排的书架上呢,我需要为你拿吗……
呃,我好像够不到,得去拿个小凳子……”
“算啦,也就是看看书而已,不需要太麻烦了。”
法拉西娅假装思索了一下:“编年史和女神降世的历史也大差不差,有了女神才拥有我们帝国的繁荣昌盛。
就那我说的书架上的那些书下来吧,作为女神的既定人间行者,我了解女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嗯,那就这样吧……嘿咻,稍等,我把他们全都搬到桌子上。”
法拉西娅微微吐出一口气,在维亚的口气语调以及情绪的波动都没有看出他对这件事情的怀疑,一切都在计划中有条不紊的进行。
来这里本意便是观摩女神下凡的历史,然后从中探察女神下凡的规律性,以及女神降临之后,是否有什么令她惧怕的东西。
说着可能有些令人费解,女神真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可在降临每一任圣女的身体之后,带着圣女的意识消失的时间都是不一定的。
而且听闻这些“圣女”行为极其诡异,所行动的范围最多在帝国的境内,没有一任走出到魔族领地。
是不是魔族那边有着她惧怕的东西呢?还是说作为祂的死对头黑夜女神有着限制祂的东西。
法拉西娅想要知道其中的可能性,就算是一点的可能都要把握住。
她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时间不多了啊……
维亚深吸一口气:“我开始讲述书本里的内容哦,殿下要仔细听,还是像往常一样,要是觉得我读的语速快便要出声提醒,若不小心打盹了也要提醒,我会从殿下记忆中最后的片段重新开始读。”
“好的,我洗耳恭听。”
......
是夜。
漆黑的夜晚总是朋友互相告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间段。
待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打着瞌睡的维亚被法拉西娅戳破鼻尖的泡泡,瞬间从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转头看向一旁把书籍放回原位的法拉西娅。
“欸...我睡了多久...”
“估摸着已经有一小时了,辛苦你了,一直照顾我的感受而控制自己的语速,这种限制的感觉应该不好受吧。
我看你读着读着便有昏昏欲睡的感觉,没过多久果然睡了呢,我就让你多睡了一会,不过现在可不能继续呆在这里哦,即使我是圣女也要遵守着这间图书馆的规则,得回家休息了呢。”
“唔...嗯。”
维亚揉搓着眼睛,打开图书室的门便带着法拉西娅走出去,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做法,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二人向着图书管理员道别之后缓慢离开。
由于二人居住的地方不同,因此在某个岔路口分别离开。
法拉西娅回去便是要去重新想一遍女神降临的事情,在有限的时间内她必须找出其中的破绽。
而维亚...她也回家了。
但她回的家是家吗?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远处教堂钟声的余韵,在空气中缓缓回荡。
轻轻合上门站在门厅,环顾四周,随后深吸一口气。
“我回来啦。”
没有人回应。
缓慢走过空荡荡的客厅,走向卧室,脚下的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嘎声,直到越过门槛走向卧室。
一位神色痛苦的男人躺在床上,依然陷昏迷。
维亚抚摸着爱人的额头,圣光又一次抚过痛苦的头颅,可依旧毫无效果。
在此之中,一道魔法卷轴忽然飞去,她瞥眼仰望,卷轴散发的金光在催促着她...
内心一番挣扎之后,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爱人,无可奈何之下拿起笔就要将今天法拉西娅的行踪写下来。
然而在落笔之时,她犹豫了。
一定要用背叛的方法来向教皇获得治疗爱人的汤药吗...圣女殿下一直以来对她照顾有加,而自己却一直做着昧着良心的事情让圣女殿下处于教皇的阴影下...
这样真的好吗?背叛自己一直以来的朋友,背叛在世人眼中最慈悲的圣女殿下。
殿下身怀大义,而自己却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可是......
无可奈何之下,她还是选择举起了笔,拿起卷轴写了下去。
对不起,殿下。
“今日圣女今天每天日常的祈祷,之后在斯诺尔克宣传光明女神信仰,为迷途的羔羊排忧解难,在事情结束后我们前往斯诺尔克的图书馆看书……”
维亚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写了进去。
“由于昨天看了爱情的书籍,可能对爱情开始好奇,来问我是否有爱人,我选择搪塞过去,之后我向她推荐其他关于爱情的书籍,推测她或许并没有关于这类书籍的兴趣,没有选着我推荐的看,之后她本想看帝国编年史,但由于我的疏忽导致她看了光明女神的降临史。”
写完,金光一闪,卷轴上出现一行字。
少让她看爱情之书籍。
维亚见状迫不及待地继续写道:“那教皇大人,我的爱人的药物……”
没有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