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船之上,白鹭杀了知州,将柳时衣救了下来。
白鹭看着柳时衣,将她唤醒。
柳时衣的精神还没彻底回转,白鹭便正色看向她:“当年,莫凌峰来找烟袅,带她去了圣元轩。”
“什么?”
柳时衣没反应过来,还想再问,白鹭就将她推向了半空中飞跃而来的萧时。
白鹭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岁月的长河,落在柳时衣的面庞上,那里映着她昔日熟悉的烟袅的影子。
“真像。”
白鹭无声地张了张口,突然落下泪来。
她忽然想起了从前,一些她已经很多年没再想起过的从前。
小时候,她跟着烟袅学毒,她很认真,烟袅却总是不好好学。
一日,阳光斑驳地洒在练武场上,长老们威严的身影并排而立,目光如炬。烟袅因那不认真的态度,遭到了长老们的共同责罚。面对责难,烟袅非但不惧,反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豪言壮语道:“待我他日登上教主之位,定要撤了你们几位长老的职位!”
烟袅轻挥衣袖,于晨光微露中引领着年幼的白鹭步入武学殿堂。
四季更迭,如画卷缓缓铺展,白鹭在时光的滋养下羽翼渐丰,从一个蹒跚学步的稚子成长为英姿勃发的少女。春日里,桃花笑映她们对练的身影;夏日炽热,汗水见证着不懈的努力;秋风送爽,落叶伴随着轻盈的步伐;冬雪皑皑,银装素裹中更显武艺精进。
而烟袅,总在那不经意的瞬间,以她那超凡脱俗的天赋,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即便是练功间隙的片刻慵懒,也透着一份不为世俗所累的洒脱。
终于在那天,星长老踏着沉稳的步伐来找白鹭,目光中满含期许。
“鹭丫头,你愿不愿意参加教主的考核?”
“我?”
白鹭有些惊讶,她歪头看着一旁偷懒的烟袅,想了想,悄悄凑近长老的耳边。
“我还是不参加了,姐姐天赋异禀,就应当是教主。”
在烟袅当上圣女教教主的那天,她把白鹭拉了上台。
看着自己这个一向温文尔雅的小妹妹,烟袅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牵着白鹭的手,看着底下浩浩荡荡的教众,懒声开口。
“我也就武功高点,其实什么都不会,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听白鹭的。”
白鹭一愣,没想到一向跟自己吵吵闹闹的所谓姐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烟袅看着她,笑得眼睛弯弯,“感动了?放心,姐姐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可没过多久,那个说着会保护自己一辈子的人,就走了。
白鹭坐在落日崖上等她,一等就是好久。终于有一天,烟袅的身影穿越了暮色的轻纱,带着几分疲惫与决绝,缓缓归来。
“我……我爱上了莫凌峰。”烟袅的声音低如呢喃,却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白鹭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了这个叫莫凌峰的男人,烟袅和几个长老大吵一架,还被长老禁了足。
“为什么?”
白鹭皱眉,问闷闷不乐的烟袅,“那个叫莫凌峰的男人,有那么好么,值得你为了他与长老闹翻。”
烟袅哑口无言,半晌,叹了口气。
“圣女教太寂寞了。”
白鹭学成烟袅所授的最后一式武艺那日,满心欢喜地奔去找她,期盼着与她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重伤的莫凌峰紧紧拽着烟袅的手,想要带她离去。
白鹭急忙上前,却无力阻止这一幕,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的身影渐行渐远。
记忆逐渐回笼,火光冲天,将四周映得如同白昼。白鹭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最终重重坠落在火焰之中。
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姐姐,你说保护我一辈子的,你食言了。但还好,我终于能跟你再见面了。
萧时和魄风搀扶着已经神情恍惚、脚下虚浮的柳时衣,逆着纷纷赶往码头方向、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人流。
萧时一直在小声喊着柳时衣的名字,试图让她保持清醒。
柳时衣浑身疼得厉害,眼前一片昏花,一开始萧时喊她,她还会勉强回两声。但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柳时衣脚下愈发无力,耳边仿佛一直有人在窃窃私语,她却始终听不清那些人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聒噪无比,也就没力气再回答萧时,只是偶尔会轻轻捏一下他搀扶着自己的胳膊,示意他自己还醒着。
萧时面色不改,心中却异常焦虑。
饶是如他这般尽知天下事,此行也发现江湖大大小小的门派背后,都藏着从未见过天光的秘密,圣女教尤甚。
他不知道柳时衣到底中了什么毒,又抑或是被下了蛊,根本不知该如何救她,此刻虽然手中还能感受到柳时衣的温度,但又觉得随时都会失去她,而他对此却无能无力。
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在意之人受苦,甚至随时可能失去对方。这种感觉让他又是恐惧,又是愤怒。
恐惧于自己无法改变现状,保护不了柳时衣。愤怒于白鹭知道柳时衣不见后,为何不立刻行动;愤怒于烟袅明明知道自己曾经在圣女教所做的事会令教众视柳时衣为眼中钉,为何死前不知道叮嘱柳时衣切勿与圣女教有关联;更愤怒于自己为何偏偏中了那奇毒,导致内力全失,什么都做不到。
他知道自己心中的愤怒有些是完全没道理的,但此刻若是不去想那些,内心就会被恐惧彻底占领,一旦害怕了,就相当于提前认输。
为了柳时衣,他不能怕,他必须要想出法子来。
他也总能想出法子来,一切都会解决的,柳时衣一定不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