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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阅书 >  北门老枪 >   第72章 铺垫

“这个我想过,可是,我没有退路了!”

车轱辘碾压地面,闷闷有声,像碾压在心上。

月牙清削寡瘦,残残有痕,象刀锋利,把软软的棉花一样的薄云割断,割碎,七零八落,散着,响水坝水声轰响,欢快水花,从台阶一样的坝上跌落,碎碎成屑,迷糊的黄兴忠突然醒了,哆嗦着,是冷吗?不是,那是什么?余悸!星星不知愁滋味,它们像灯一样,光的微弱,不足以吞噬黑暗,夜掩映,虚虚如梦。

过了响水坝,路崎岖,颠簸,不停地颠簸,要想再睡,已经成为奢侈,鸟不鸣,兽偶尔瞎叫,树在微风中沙沙,层次堆叠,黄兴忠还在自己庞大的计划中,翻筋斗,每一个细节,甚至是每一个人,每一句话,都滤来滤去。

终于在后半夜,马车穿过北门河,穿过塌河谷地,在荒凉中,到达接地气,通人气的北家门口,夜水一样流淌,黄安勒紧绳索,马车停了,就北家门前的坡上,黄兴忠长长舒一口气,伸伸腿,有些麻,那种千万只虫子同时翻拱叮咬的感觉。

“你怎么啦?”

“脚麻!”

“要扶一下吗?”黄安把马鞭子,置于马耳朵上。

“扶?没老到那种程度!怎么成这样?”

黄安双臂抱住他一只胳膊,扶他站到地上:“走两步!对,再走两步!怎样?”

“好多了!”黄兴忠走了好多步,“敲门!”

黄安敲门,初时如钟此时如急雨。

狗在狂吠,声音铿锵,像是连墙都在摇晃,北风听得真切,坐起来,拧大床头马灯。

“谁呀?后半夜,造反!”李莲云眼睁不开,翻身问。

“不知道!我起去!”北风折身下床。他拎着马灯,穿着大裤衩,披着件外衣,“来啦,来啦,别敲了,门板敲碎了!”快如急雨。

拉开门,把灯高高举起,对着进门的人张望:“是你呀?我吓一跳,以为土匪上门,你们在哪里发财,怎么云游到我这儿?这都后半夜,请,请!”

“十万火急!从家里过来!”黄兴忠一抱拳,“北兄,不好意思!”大黄狗汪、汪汪叫唤不停,地空有声。

“紧来说!”北风领着他们往东屋去了,把马灯放桌子上,自己走出去关门,门吱吱扭响。

“深夜来访,确实对不住!”

“黄老爷,你我相识多年,从你父亲到你,知根知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求兄弟帮个忙!遇到难事了,长话短说:能不能辛苦你们父子一趟?跟我去趟西凉城,帮我杀个人!”

“我可从来没有杀过人,这官府……?”

“放心!我就是联合官府的!”

“杀什么人?为什么而杀?”

“我救了一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家门外被土匪绑了票!”

“土匪绑票,无非是为了钱,别人缺的,对于你黄老爷来说,也就掉包旱烟钱,破财消灾!”

“要是有你说的这样,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可恰恰就是我给了赎金,他又在这上面作文章,打了我的人,继续加倍索要!我怕我给了第二次,还会有第三,我的钱也是血汗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什么样的女孩子值得你这样付出?你和她什么关系?”

“目前看,没有什么关系,但以后就很难说了。”

“你救了她,为什么不让她回家?你这不是自找麻烦?你要是让她回自己家,就算她被土匪杀了,与你何干?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司马昭之心,他想……!”黄安有些放纵。

第24章:

1

“我有说过那样的话吗?”黄兴忠近乎有些自豪,但又及时阻止了黄安。

北风听得一头雾水,“你打什么哑谜?”他坐下去,给每人倒点温吞吞的水,炉子上的火被封住,这水烧开过。

“不说了,还是谈谈你的看法,你能不能答应?价钱由你开,只要你能遂了我的心愿,具体计划是这样……”黄兴忠和盘托出,讲到动情处,唾液四溅,就像个激情奔放的演说家。

听得黄安和北风一愣一愣的,这个计划既大胆,且又具有可操作性。

“土匪中真的有你的人?”北风不相信。

“千真万确!我们有多年交情,他的家在西凉城,还是我帮他安的家!”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北风有了兴趣。

“说来话长,机缘巧合!他和我父亲的老对手史健久是宿敌!而我差一点就成了史的乘龙快婿,而因为史春铃和史家的飞扬跋扈,让他的九姐在史家吃尽苦头,共同的敌人,让我们一拍即合……?”黄兴忠的白描,听得两个人心潮澎湃。

“我怎么不知道?”黄安摇摇头。

“有些事连太太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手上,现在不仅有断魂滩一带的地形图,还有龙眼上所有建筑图,以前,我们没打算兵戎相见,甚至对这样的图,都没有兴趣知道,虽然单氏多次派人袭击我家,我都没有这种打算,我也想能忍自安,然而,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是必然!”黄兴忠双眼放光,因激动而脸色通红,“北老弟,就看你的了!”

“这事有点大,你让我想想,我还不能答应你!”

“有官府加入,你就尽管放心!”黄兴忠说得轻松,想给北风吃一颗定心丸。

马灯上跳出灯花,北风陷入沉思,毕竟这是一枚烫手的山芋。

不知谁家的鸡在叫,一种叫荒狗子的猫一样的小动物,生活的汪边浅河的草丛中,叫声凄厉,象个幽怨的妇人,在哭,杜鹃在天际叫声铿锵“布谷----布谷----……”而且只有一只在叫,象是蹲在云端中,吹响了催人奋劲的号角,黄兴忠困惑起来,这种鸟只在一个时间段叫,小满前一两天到夏至前后,通常一只叫,其他鸟选择静默,它的叫声太过高亢,就在头顶,就在云端里,撕裂云块,直直把声扔到地上,时左时右,时高时低。

“开个价吧,你知道我黄兴忠虽挣得金山银海,可我视这个如粪土!”

“我都没有想好,怎么谈开价?以你我的交情,谈这个俗气了吧?”

“熟人生主,钱财开道,谁也不欠谁的,欠了情,一生都还不上!想想,再想想!”

“难道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北风试图说服黄兴忠改变计划,“就没有别的路可走吗?”

“世上有沟壑可以变通,有些事,只能放手一搏!”

“让我想想,至少和莲云协商一下,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明早再说!”北风态度决绝,“风险系数太大!为什么会找上我?”

“因为你是我最亲近朋友!还因为你的枪法精准!所以……”黄兴忠有些急迫。

“缓一缓,等太阳出来好吗?你们一路鞍马劳顿,先歇息一下!”

黄安到底不习惯熬夜,洗洗脚,头一挨枕头,就鼾声如雷。

尽管很困顿,头脑发胀,黄兴忠辗转反侧,头脑嗡嗡响,却难以入睡,夜深到井底,慌慌不安。

同样在另一个房间中,北风和李莲云也无法入睡,讨论来讨论去,始终无法决断,直到天明。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这会儿按照惯例:在云蒸雾腾中,露出半个银盆大脸,露珠有些放肆有风中滚动,摇摆不定,滚着滚着,就掉地上,黄安睡得瓷实,黄兴忠头有些疼,再侧一下身子,不想动,听到门的吱扭扭响,黄兴忠再也睡不住了,跳下床,拉开东屋门。

“黄老爷,怎不多睡会儿?”李莲云风轻云淡笑眯眯。

“习惯了,无论睡多晚,天一亮,就再也睡不着了!”

北风也从厕所衣冠不整走出来,“当这是自家!”

黄兴忠进退不及,有些尴尬。

“我把炉子拎出来,拔了炉门!”李莲云进去,拎着炉,有些不好意思走出去。

“这屋坐吧!”

“外面空气好,我们沿着路走走!”黄兴忠提议。

“行!”北风应道。

塌河谷地还在残雾中,他们从门前的碎石子路,一路向下,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听得见彼此的脚步声,能走出一里地,太阳挂树梢上,阳光有了颜色,五道光,十种色,看一下,眼花缭乱。

突然,他们在一个坡前站住了,坡下有沟壑,纵横交错,愔愔哭泣一般,小水细水流泻,风雅雅吟颂,那种流淌的情怀,是那样舒畅,鸟叫声悦耳,鸟虽俗,不及杜鹃叫声轰鸣,它的位置在树梢之间,有穿梭跳跃之韵,一切都可以象诗,愉悦人心。

“考虑怎么样?”

“还是拿掐不准!”

“跟我去一趟西凉城,如果你觉得没有把握,掉头就回!”

“如果如你所愿,会怎么样?”北风话锋一转。

“我们就做儿女亲家,我把大女儿黄淑霞嫁给你家震声!”

“信口雌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两个男人对望一眼,会心地笑了。

早饭后,北风坐上了马车,空着手,和黄兴忠躺马车上,有点挤,两个男人挥挥手,李莲云笑得轻描淡写,看不出态度。

马车晃动,车轱辘时不时发出辗压的刺耳声。

陈仲秋笑不再发出任何声响,焦渴的双唇炸裂,嘴皮一块块。心灵的折磨,是一场病痛的折磨,天翻地覆。

秃鹫从老榆树上呼啸而过,“叽!----嘎!---”声音嘹亮,动作敏捷。

“他是不是死了?怎么不动了?不再呼救了?”梁凉拎着枪。

“管他狗日的,自作自受,就一骚和尚!”

“也不能怪,狗日那女人,不是吃粮食长的,细皮薄肉,驴看见她,也会长出第五条腿,更何况人!这么小的女人,偏就排着队,等着黄兴忠那个老男人来肏,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你们讨论什么呢!小心皮痒!”

“三当家的,你看看他是不是死了?”梁凉指着陈仲秋。

“不会吧?应该是累了,狗日的后半夜嗓子都哑了!”沈十一不屑一顾。

“看见老大了吗?”

“应该在厕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拉屎比吃饭都难,没有半个时辰,那硬屎出不来,每次都带血,不拉满头大汗,誓不罢休!”

“话说得有些难听!”沈十一指着梁凉。

“话糙理不糙!”

“站你的岗!”沈十一走过去,听见陈仲秋均匀的喘气声,“没事!”

太阳没到正南,黄安就把马车赶到黄家大院门口。

“黄老爷回来了!黄老爷回来了!太太!太太!”达子欢呼雀跃,边往里跑边叫唤。满院的人都伸头张望,达子直奔暖屋。

“这就是你们家?太气派了,仅门前一对石狮子就不一般,张牙舞爪,要吞下什么似的!这简直就是金銮殿!”北风一边欣赏,一边动作灵敏跳下马车,“黄兄,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财大气粗!难怪土匪会惦记,它太张扬,招人羡慕妒忌恨。”

“一般般,请!”

“你一起?”北风看着黄安。

“别管他了,他还有事,请!”

刘中天箭步如飞,“够快的,这是北师傅吧?”

“你是……”北风眼神。

“我的管家!”

“大管家你好!”北风一抱拳。

“你客气了!敝人刘中天,幸会幸会!”刘也一抱拳,“请!快请!往里走,暖屋!”

过了影壁墙,视野豁然开朗,墙上爬山虎碎碎铺墙,腊梅蛇一样匍匐茎,梯子一样伸上去。

“这是几进院?三进四进?”北风叹为惊奇。

“三进,后院是酒厂,稍微大一些!”幸福倾倒在黄兴忠脸上,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浓墨重彩,不留虚笔。

“怪不得你终日游走于周边,并且乐此不疲,与你相比,我算是虚度年华!”北风边走边看,看出了心中藏在心灵深处的慨叹。

“没什么的!那么多人跟着你吃饭,马虎不得!这是我太太陈梅梅,他是我好朋友北风!”看见陈梅梅,黄兴忠介绍道。

“北师傅,里面请,再往里,过花墙!”陈梅梅挥一下手。

黄安拴好牲口,磨磨蹭蹭跟在后头,没有人邀他,心中虽不是滋味,毕竟他不在主人序列中,只好默默回到酒坊,在那里,他不用刻意装,就能找回主人的感觉。

北风、刘中天、陈梅梅、黄兴忠边说边走,到了暖屋,客气一番,就吩咐百合,上酒上菜,达子和黄安都在应邀范围之内,许多还在忙碌中的人,只能心拔凉拔凉的,饭后太阳稍微西斜,天、地、人都发虚,甚至是人有些发飘,不自觉走出暖屋,在槐树下懒懒散散站着,黄安觉得有面,和北风拉起话来,肆无忌惮,甚至连腔调都有些放纵,象黄兴忠那样:侃侃而谈,酒使的,一个个脸红脖子粗,话狂放不羁,牙齿能耕地,天地间舍我取谁?

黄兴忠很快从这种杂乱无序中清醒过来,安排达子去套车,把黄安招呼到屋里,耳语半天,挺神秘,黄安点头如捣蒜,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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