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集回来的消息,却都落了空。
可现在。
林之念已经半年没有回许破的文书了。
或者说,从她离开京都起,就断了与所有在朝中露过面的官员的联系。
如今,百山郡再发往大周各地的商函,也不再经过原来的人之手。
好在,这件事,虽然有损失,却早有准备,也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这些不联系的官员中。
有些因为她不再回函,已经完全不再联系。
有些,在陆辑尘被封为太子的一刻,停了政事书信,偶然虽然还有一两封问候书信寄来。
但已经只是问候,不再涉及政事。
只有许破。
还是老样子。
隔两天就有一封书信。
虽然已半年没有回函,依然与以往一样,信里详细地描述着,他所到之处的风土人情、地质结构、军事部署。连结尾的那句‘她可有消息’,同样不变。
林之念在六个月前回过一句‘有消息定告知’的消息后,就只看不回。
赵意偶尔会接替霍舟近身伺候郡主,所以知道师父的信,被压了一封又一封。
可他从来不过问。
这是他们都知道的结果。
郡主毫不偏离最初的安排,也很大程度上安了他们的心。
……
郡主府内。
林之念尽管不再回信,但答应过许破的事情,一直没有停过:“百山的户籍可都整理过一遍了?”
云娘闻言,答应了一声,反应已经不如前些年快。
她已经老了。
这次从前面退下来,不是例行调遣,而是回郡主身边养老。
她看郡主身边只有冬枯、霍舟、赵意几个年轻人不放心,再加上她又闲不住,就为郡主处理一些府里的事情。
“没有许大妇的消息?”
“郡主就会说笑,谁还能让许大妇用许大妇的名字上户籍不成。另外收到的两个消息,奴婢也让人核实过了,年龄不对。除此之外,赵意最近将所有坎沟地出生的人和原户籍地不详的人、忘了自己本来户籍地的人,拎出来,重新登记了一遍,这些天正在一一排查。”
林之念点点头:“如果这些人中还没有,让下面的人跟他们都聊聊,看看有没有碰到过坎沟的人,看看卖到了哪里,也去问问。”
“是。”云娘熟悉这套流程,会盯着的。
心里更是安心,就像以前郡主告诉过她的。
如果人人都拥有了户籍,手里有了结余,远行方便下来,就有了回乡的能力。
这些时日,她在百山郡看到了。
超出她预想的,更遥不可及的可能,成了现实。
她一路走来,这里的女子已经不一样了。
她们忙碌、她们会笑,已经看到了无数走出来的可能。
如果,云娘是想如果,这里有那位许大妇人,那么不管她曾经多苦,多可怜见,现在也走出来了吧,日子也好些了吧。
如果再有幸看过《典妻》,那么未来有一天,她积蓄足够,日子好了,她会不会生起回乡看看的念头,会不会也想回去看看她最初生下的那个孩子是不是过得如意,想要接济一二。
这就是郡主的‘寻亲’,我若找不到你,那么让你有能力找到我可好。
云娘老了,单是想一想结果,就想掉泪。
但她相信会的。
就算人不在百山郡,将来有一天,当大周每个人都过上了好日子,那位许家大妇也会不再凄苦。
就像她们,何其有幸生活在她的庇佑下。
……
百山郡一隅。
日头西斜,家家户户已燃起来灶火。
一位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弹弹身上的土,打满补丁的身上干干净净,只是刚上完工,锄头还没有放下,就被自家女儿拉着去村中看戏。
“好,好,马上就去,你这丫头。”老妇人一抬头,才发现不是什么老妇人,而是一位不满四十多岁的年轻妇人。
只是皮肤粗糙了些,常年缩着身体,身形佝偻了些,皱纹也比其她人深一些而已。
可如果正面看,看久了,就发现她眼睛清明,分明正值年华。
只是村中妇人的正值年华,与不正值年华也差不到哪里去,都是一个样子。
……
虽然时间还早,村中戏台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孩子们各个捏着小零嘴跑来跑去。
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母亲。
妇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炒豆子给了女儿。
小女儿给母亲剩了一半,开开心心拿着豆子跑远了。
“老憨家的,过来这边。”
憨妇闻言,走了过去,趁戏还没有开演,从袖子里拿出中午从工地领的干饼,一点点地吃着。
像她这样没吃饭,来抢好位置,啃杂饼子的人很多,所以谁也不会说谁。
“老憨家的,你真不回去了?”那老憨虽然卖女儿,但那不是以前日子苦吗。
现在日子好了,老憨带着三个女儿过得也上进的,没事了,夜里还偷偷过来给憨妇翻地,男人这样就是低头了,可以了。
憨妇听了,只笑,吃黑饼子不说话。
这是半年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她在老憨家,就是被买来生儿子的女人。
生不出儿子,就夹着尾巴做人,女儿们也夹着尾巴做人。
老憨虽不至于打她,但平时踹她一脚,搡她一下,都是小事。
憨妇也觉得是小事,日日都一样,就是小事。
可百山郡苦,老憨家更苦,她本年前又生了一个女儿,老憨才气不过真得打了她。
对憨妇来说,把自己一缩让男人打,是常用求生本能,也不是什么大事。
按说,老憨打了她,还会让她继续生儿子,所以不会打死她。
老憨要卖了二闺女继续生儿子,也在情理之中。
但百山郡来了一位活菩萨。
活菩萨说给所有人上户籍、分耕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