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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站在集装箱旁,神色冷峻,身旁的兔唇微微低着头,一副恭顺模样。

“兔唇,你进去瞅瞅,这批货可不能出岔子。”青龙吐出一口烟,冷冷地说道。

兔唇连忙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打鼓。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集装箱门,一股混杂着腐臭、汗臭和不知名异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差点作呕。他强忍着不适,摸出兜里的手电筒,昏黄的光线在集装箱内晃荡。

集装箱里堆满了麻袋,一个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里不时传来细微的动静和压抑的低吟。兔唇皱了皱眉,走近其中一个麻袋,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当他的脚尖刚触碰到集装箱的门槛,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便如汹涌的潮水般,以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那股冲击力强劲得好似一记重锤,刹那间就填满了整个鼻腔,直捣肺腑。他本能地猛地向后一缩,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生理反应让他恨不得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这股味道复杂得超乎想象,简直是世间最恐怖的气味大杂烩。其中,腐烂到极致的肉类散发的腐臭最为浓烈,那是一种带着丝丝甜腻的恶臭,仿佛有无数蛆虫在眼前蠕动;人类排泄物的秽气则带着一股刺鼻的酸腐味,直冲脑门,让人头脑发昏;再加上长久无法清洁而积攒的汗臭,那是一种混合着油腻与酸馊的气味,如同被浸泡在臭水沟里的破布。这几种气味相互交织、彼此渗透,浓烈得几乎能化作实质,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让人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污浊的空气,胸腔憋闷得生疼,令人窒息。

集装箱顶部和四壁的缝隙中,透出几缕昏暗而微弱的光线。这些光线在这浓重的污浊之气中艰难地穿行,就像是黑暗中伸出的寥寥几根苍白手指,无力地在集装箱内挥舞。它们努力地想要驱散黑暗,却被层层秽气阻挡,只能勉强在空气中勾勒出一道道模糊的光影。最终,这些光线穿透层层污浊的空气,星星点点地落在一个个蜷缩在麻袋里的人身上。他们的身形在昏暗中影影绰绰,像是被囚困在牢笼里的困兽,由于空间的极度狭小,身形扭曲得不成样子。有的人双臂紧紧抱住膝盖,将头深埋其中;有的人斜倚在麻袋上,身体软塌塌地瘫着;还有的人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一丝安全感。他们的脸上满是痛苦与绝望,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恐惧与无助。

在这恶劣到极点的环境里,不少人早已体力不支,精神防线也彻底崩溃。他们被长时间禁锢在这狭小空间,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承受着极限挑战。长时间的饥饿让他们的胃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地抽痛;缺水导致他们的喉咙干渴得仿佛要冒出火来,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令人崩溃的闷热与潮湿则让他们的皮肤被汗水浸透,又黏又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保鲜膜包裹着,全身难受至极。他们的身体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稍微一点动静,都可能让这微弱的生命之火熄灭。

突然,一声低低的啜泣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原来是一个年轻人实在憋不住了,失禁的尿液顺着大腿缓缓流下。起初,只是细细的一股,像是山间的涓涓细流,但随着身体的失控,水流越来越急,很快就浸湿了身下粗糙的麻袋。年轻人满脸羞愧与无助,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眼中满是绝望。他双手紧紧地揪着麻袋,指甲都泛白了,身体因为羞愧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他试图用身体遮挡住这难堪的一幕,却发现这狭小的空间根本无处可藏,只能任由自己的尊严在这秽臭中一点点被碾碎,整个人狼狈不堪,却又无力改变这悲惨的现状。

而在堆叠得密密麻麻的麻袋之间,上面人的排泄物顺着麻袋的缝隙,一滴一滴地艰难落下。每一滴落下,都伴随着下方之人的一声低呼或咒骂。那声音里,有愤怒,有无奈,更有深深的绝望。下方的人只能无奈地蜷缩着身体,尽可能地躲避,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无处可逃。这些排泄物在集装箱的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滩浑浊不堪的液体,里面漂浮着各种杂物。有被挤落的衣物碎片,在秽水中显得格外刺眼;还有被踩烂的食物残渣,混合着其他秽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甚至还有不知从何处来的垃圾,让这滩污水更加脏乱不堪。整个集装箱的地面肮脏得不忍直视,每走一步,鞋底都会黏腻地沾上这些秽物,发出“滋滋”的令人作呕的声响。

集装箱的每一处角落,无论码放好的麻袋旁,还是昏暗幽深的阴影中,都散发着绝望与悲惨的气息。这里就仿佛是被世界遗忘的黑暗地狱,每一个被困之人都在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解脱。他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用微弱的呼吸和绝望的眼神,诉说着生命的脆弱与命运的无常。

兔唇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集装箱内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踏入了这片昏暗、憋闷的空间。脚下的地面黏腻不堪,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难受的“滋滋”声,混合着各种污浊的气息,让他的胃里一阵翻腾。

他把目光投向那些堆叠在一起的麻袋,眉头微微皱起。这些麻袋里装着的“货物”,是他不敢细想的存在。此刻,它们东倒西歪地堆在各个角落,有的歪靠在集装箱壁上,有的则半掩在其他麻袋之下,像是随时都会散架。兔唇知道,自己必须得把这些麻袋整理好,不然没法向青龙交代。

他弯下腰,双手抓住一个位置歪斜的麻袋,用力将它摆正。麻袋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挣扎声,像是被惊扰的困兽,这让兔唇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涌起一阵不安,但很快他又继续手上的动作,一个接一个地调整着。

突然,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从一个麻袋口猛地伸了出来,紧紧抓住了兔唇的手腕。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紧接着,一个微弱而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麻袋里传出:“救救我……求求你,放我出去……”

兔唇的心脏猛地一缩,惊恐瞬间爬满了他的脸庞。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手,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他本能地想要挣脱,可那只手却抓得更紧了。慌乱之中,兔唇另一只手用力掰着那只手的手指,同时双脚拼命往后蹬,试图摆脱这突如其来的纠缠。

终于,他猛地甩开了那只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和恐惧,抬起脚,狠狠地朝着那只手踩了两下。“嘎吱”两声闷响,伴随着麻袋里传出的一声惨叫,兔唇的呼吸更加急促了,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过了一会儿,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朝着集装箱外面喊道:“龙哥,一切正常,没啥问题!”声音虽然尽量保持平稳,但还是微微带着一丝颤抖。说完后,他又神色慌张地环顾了一圈,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确保没有其他异样后,才匆匆走向门口,用力关上了集装箱门。随着那扇门缓缓合上,集装箱内的微弱求救声也被彻底隔绝,

兔唇、牛头、马面和羊蛋五人,或躺或靠,在这临时的落脚点货站小屋休息。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却又隐隐透着紧张与不安,这一趟任务,从一开始就透着危险与未知。

在这局促的空间里,大约六七个小时过去了。兔唇睡得极不踏实,翻来覆去间,脑海里全是那集装箱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以及里面传来的痛苦呻吟。天还未亮,墨色的夜幕依旧笼罩着大地,青龙敲门进来,用力拍了拍手,打破了这压抑的安静:“都起来,准备出发了!”

四人纷纷起身,开始准备行头。昏暗的灯光下,他们默默地检查着各自的个人用品和装备,偶尔低声交流几句,声音里满是谨慎。需要他们轮流在集装箱查看货物,而这查看的人选,依旧是用抽签来决定。

兔唇从兜里掏出五根长短不一的木棍,在手中随意地摆弄了几下,便将它们紧紧攥在手心,只露出参差不齐的一端。众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那几根木棍,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羊蛋的眼神中透着紧张与恐惧,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犹豫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当他抽出那根最短的木棍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气。

“操!怎么是我!”羊蛋忍不住咒骂起来,声音里带着愤怒与绝望。他狠狠地将木棍扔在地上,又用脚用力地踩了几下,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但咒骂归咒骂,他知道自己无法逃避。

那个集装箱,就像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静静地停在不远处。羊蛋一步一步地朝着它走去,每走一步,脚步就愈发沉重。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反反复复的看到的场景:昏暗的光线、散发着恶臭的地面、还有那些装着活人、不时发出动静的麻袋。当他走到集装箱门前时,他的双腿已经抖得厉害,双手也在不停地哆嗦。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钻进了那个让他生畏的集装箱。

与此同时,兔唇、牛头和马面三人则来到了车旁。他们三人要轮番开车,朝着目的地北海市行进。兔唇率先坐进了驾驶座,他调整了一下后视镜,深吸一口气,发动了车子。车子缓缓驶离货场,车轮扬起一片尘土。在这寂静的夜晚,车子的引擎声显得格外突兀,划破了黑暗。

当车子缓缓驶入合浦县的地界,像是冲破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紧绷的气氛瞬间得到了一丝缓解。四人原本因长途跋涉和未知的风险而悬着的心,此刻也终于稍稍放下。

车窗外,合浦县的景象映入眼帘。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店铺也陆续开门营业,早餐摊的烟火气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这与他们一路奔波时经过的荒芜路段截然不同,让他们感受到了久违的人间烟火。

车子稳稳地行驶在熟悉的县道上,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偶尔还能看到大片的农田,微风吹过,稻穗轻轻摇曳,泛起层层绿浪。这些熟悉的景致,就像老友一般,让他们愈发安心。随着车子不断前行,他们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

车子离开县道,转而朝着乡镇的小路驶去。道路变得有些颠簸,坑洼不平的路面让车子不时地上下起伏,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一路上,他们看到了错落有致的农舍,听到了鸡鸣犬吠,乡村的质朴与宁静扑面而来。

终于,在转过一个弯后,远远望去,那片园区乍看之下,就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学校。大门处虽略显陈旧,但“[学校旧名]”几个字依旧清晰可辨。曾经,这里是书声琅琅的知识殿堂,由境外的红十字协会慷慨资助建成。园区内,五栋小巧精致的二层楼房错落分布,米黄色的外墙搭配着红色的屋顶,在周边绿树的映衬下,本应是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景象。

每栋小楼都有着宽敞明亮的教室,木质的课桌椅整齐摆放,黑板上似乎还留着老师书写的痕迹。宿舍区的房间虽不大,却干净整洁,上下铺的设计承载过无数学生的青春岁月。

然而,时光流转,随着周边地区人口的逐渐外流,生源越来越少,学校的运营变得愈发艰难。终于,在无奈之下,学校不得不停止办学,往日的热闹渐渐消散,只留下空荡荡的校园。

学校荒废后,这片原本充满希望的土地,却被一些心怀不轨的地痞流氓盯上。他们通过各种不正当手段,签订合同,堂而皇之地占用了这里。从此,园区内时常传出嘈杂的叫骂声和酒瓶碰撞的声音,曾经充满书香的教室被改造成了他们肆意玩乐的据点,宿舍也变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当夜幕如一块厚重的黑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这片看似学校的园区时,一辆集装箱卡车缓缓驶入,车轮碾压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园区内昏暗无光,只有卡车那两束刺眼的车灯,像是两把利刃,划破黑暗,指引着前行的路。卡车一路径直向园区的最深处开去,那里矗立着一片模样极为简陋的小平房,远远望去,那破旧的样子,像极了农村里的猪圈,杂乱又破败。

这一片小平房,共有三排,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大约由500多间小房构成。走近细看,每一间小房都小得可怜。高度仅仅只有1米56左右,身材稍高一些的人站在门口,脑袋就几乎要顶到房檐;宽度约80公分,刚够一个人勉强侧身通过;进深也不到一米,狭小的空间令人窒息。

如果是个子矮小的人,或许还能勉强在里面容身,稍作休息,但要是个子高一点,那就只能无奈地半蹲着,身体蜷缩在一起,动弹不得。长期保持这样的姿势,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肌肉酸痛难忍,可即便如此,也无处可逃。这些小房的墙壁是用粗糙的木板和薄薄的铁皮拼凑而成,缝隙间透进丝丝冷风,到了夜晚,寒意刺骨。地上是坑洼不平的泥地,一脚踩下去,还会扬起一阵尘土,弥漫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

集装箱卡车缓缓停下,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在这片寂静的园区里格外刺耳。刹那间,前方楼部顶端的十几个大灯“唰”地一下全部亮起,强烈而刺眼的光线直直地射向卡车停靠的位置,如同白昼般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的,让本就压抑的氛围愈发紧张。

此刻,园区里的工作正式拉开帷幕。空地中间,一张略显破旧的大老板桌突兀地摆放着,漏网之鱼陈峰跨坐在桌后,神色冷峻,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他的手下们零散地分布在四周,有的靠着墙懒散地站着,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有的则围在一排小桌子旁,桌上摆放着一些纸张和笔,记录人员正严阵以待,准备随时记录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马面和牛头带着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大步走向卡车,开始组织卸货。当他们合力将集装箱门缓缓打开的瞬间,一股令人作呕的肮脏之气汹涌地席卷而来,那味道混合着腐臭、汗臭和排泄物的恶臭,熏得人几欲作呕。众人纷纷捂住口鼻,却仍挡不住这刺鼻的气味。

被卸下来的麻袋堆放在一旁,几个大汉迅速上前,两人一组,费力地抬起麻袋,朝着旁边蓄水池后边的排水沟走去。每一步都迈得沉重而艰难,麻袋里不时传来微弱的挣扎声和痛苦的呻吟,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怵。

后方,早已准备好的水枪严阵以待。当大汉们松开每一个塑料袋口,每五个袋子一组松开的瞬间,里面的人刚一露出身形,旁边手持水枪的人便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强大的水流如同一股股汹涌的浪涛,朝着这些人身上喷去。他们被水流冲击得东倒西歪,身体在泥泞的地面上翻滚,发出惊恐的呼喊和痛苦的尖叫。冰冷刺骨的水浇在他们身上,混合着身上原本的污垢,形成一道道黑色的水流,顺着排水沟缓缓淌走 。

昏暗的灯光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这片被秘密笼罩的空地。十个人分成五组,两两一组,每组中间夹着一个从麻袋里被“解救”出来、满脸惊恐与迷茫的人。这十个人的手中,不是闪烁着寒光的长刀,就是结实粗壮的短棍,随意地垂在身侧,却又隐隐散发着威胁的气息,令被夹在中间的人不敢有丝毫反抗。

不远处,几名妇女静静地站在一旁,她们手中捧着简单的长袍式衣物,这些衣物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发出簌簌的声响。当每一个被带出来的人被粗鲁地命令脱光衣物时,他们的脸上满是屈辱与恐惧,身体本能地颤抖着,双手试图遮挡住自己的身体,可在长刀和短棍的威胁下,又不得不缓慢而艰难地褪去身上那早已沾满污垢、散发着异味的破旧衣衫。

每一个人脱光的瞬间,寒风便如针般刺在他们的皮肤上,冻得他们瑟瑟发抖。这时,妇女们便会迅速上前,将手中的长袍式衣物罩在他们身上。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紧张的呼吸声、衣物的摩擦声,以及偶尔传来的低声抽泣,在这片黑暗的空地上空回荡,诉说着无尽的悲惨与无奈 。若有人因为内心的屈辱、恐惧或是寒冷而发出怨言,哪怕只是一句微弱的抗议,或是身体本能地挣扎一下,旁边负责押解的两人便会立刻行动。他们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的短棍和刀背,朝着发出怨言或挣扎的人身上招呼过去。

“砰砰”的击打声沉闷地响起,伴随着被打者痛苦的闷哼和惨叫。短棍重重地落在背上、腿上,每一下都震得肌肉颤抖;刀背抽打在肩膀、手臂,留下一道道红肿的痕迹。只要稍有不从,就会被这样狠狠教训,被打者只能在疼痛与恐惧中被迫屈服。

在这弥漫着紧张与恐惧气息的空地上,光线昏黄而黯淡,记录人员手持纸笔,神色冷峻,穿梭在那些被“处理”完毕、罩上长袍的人之间。

他们逐一走到每个人身前,脚步沉稳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站定后,记录人员目光犀利,先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冰冷且毫无感情地问道:“姓名?”被询问者往往还沉浸在刚刚遭受的屈辱与恐惧之中,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半晌才嗫嚅出自己的名字。记录人员快速将名字记录在纸张上,笔尖在纸上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紧接着,又问道:“年纪?”被问者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声音微弱地报出自己的年龄,记录人员连头都不抬,迅速记下。“籍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把重锤,敲在被询问者的心上,他们脑海中浮现出家乡的模样,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悲伤,缓缓说出自己的家乡所在地。

“性别?”这问题听起来多余,却依旧被严肃地问出,待得到回答后,记录人员的笔又快速舞动。“特长?”这个问题让被询问者一愣,在这绝望的处境下,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什么特长,犹豫片刻后,才艰难地说出诸如会种地、会木工之类的技能。

最后,记录人员顿了顿,加重语气问道:“家庭情况,详细说。”被询问者的眼中瞬间涌起复杂的情绪,有对家人的担忧,有对分离的痛苦,他们开始讲述家中有几口人、亲人的名字和职业,声音渐渐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而记录人员只是冷漠地记录着这一切,仿佛眼前的痛苦与悲伤都与他们无关 。

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空地上,一场冷酷无情的“筛选”正在进行。记录人员完成初步信息登记后,真正残酷的分类环节正式拉开帷幕。

那些手持长刀与短棍的人,如同驱赶牲畜一般,将这些刚刚经历磨难的人肆意驱赶到不同的区域。

首先被区分出来的,是有一技之长的人。只要有人稍微提及自己会些技术,如电工、焊工、木工等,便会被粗暴地拉扯到左侧的区域。这一侧,虽然看似是“优待”,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与恐惧。他们心里清楚,所谓的技术,不过是成为他人赚钱工具的资本,未来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永无止境的高强度劳作,被榨干每一滴价值。

紧接着,漂亮的女子被单独挑出,推向右边的区域。她们面容姣好,却因这“优势”陷入了更可怕的深渊。这些女子眼神中满是惊惶与无助,她们紧紧裹着身上那单薄的长袍,瑟瑟发抖。等待她们的,极有可能是被贩卖到黑暗的角落,成为满足他人私欲的玩物,一生的幸福与自由被无情剥夺。

而那些在运输过程中不幸落下伤残的人,以及普普通通的学生,命运则更加悲惨。他们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集中驱赶着,向着未知的方向走去。这些伤残者,身体的伤痛还未愈合,心灵又遭受着巨大的创伤,只能一瘸一拐地在胁迫下前行;学生们满脸稚嫩,眼神中充满对未来的绝望,他们曾经怀揣着梦想,如今却即将被推向无尽的黑暗。

等待他们的,要么是被带到隐秘的场所,成为器官交易链条中的“培养皿”,在毫无尊严的痛苦中,身体的各个器官被一点点摘除,生命如风中残烛般熄灭;要么就是被残忍地斩断四肢,沦为街头行乞的可怜人,余生只能在黑暗与痛苦中度过,成为他人眼中赚取同情与钱财的工具,任由命运无情践踏 。

昏暗的灯光在呼啸的夜风中摇曳闪烁,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给这片充满绝望与恐惧的空地更添了几分阴森。杨甜身处其中,周围嘈杂的呼喊声、痛苦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跳急剧加速,恐惧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牙齿也在咯咯作响,眼神中满是惊惶与无助。

此时,一个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操着浓重的福建口音,手持纸笔,恶狠狠地走到杨甜面前。他将手中的笔随意地在纸上敲打着,大声问道:“有啥特长?”杨甜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浑身一颤,犹豫了一下,声音颤抖地回答道:“我……我是搬运工。”男人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又紧接着追问:“会开大型机械不?”

杨甜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快速说道:“叉车和龙门吊我都会,操作得很熟练!”男人听到这个回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他上下打量了杨甜一番,随后猛地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去那边,懂技术的工人那堆儿!”

还没等杨甜反应过来,就有两个手持短棍的人走上前来,粗鲁地推搡着她,将她往左侧的区域赶去。杨甜一边踉跄地走着,一边回头张望着这片混乱的空地,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恐惧与迷茫。她知道,被分到这个区域,或许只是暂时摆脱了更可怕的命运,但未来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她不敢细想 。

陈峰正坐在空地中央的大老板桌后,神色冷峻地审视着这场残酷的“筛选”。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人群中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原本懒散的坐姿瞬间变得笔直,整个人像被触动了某根神经,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朝着那个身影迈去,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疑惑与探究。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到那是工人堆里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女孩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身上那件不合身的长袍更衬得她弱小无助。

走到跟前,陈峰的目光在女孩脸上停留片刻,他微微一怔,女孩的面容清秀,五官精致,透着一种未经雕琢的自然美。然而,她的身形却不够出彩,还有些微微驼背,这让她原本的气质大打折扣,整个人显得有些畏缩。

陈峰盯着女孩,眉头紧锁,脑海中飞速地翻找着过往的记忆。他觉得这身影似曾相识,仿佛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见过,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回想,记忆的片段始终模糊不清。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思索了半天,各种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却始终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或许只是与自己认识的某个人有着相似的神态或动作吧,陈峰这样想着,心中的疑惑渐渐消散。他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些杂乱的思绪都甩出去,随后挥了挥手,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掌控着这片充斥着黑暗与罪恶的空地 。

当陈峰突然朝自己走来时,杨甜只感觉心脏猛地悬到了嗓子眼,每一下跳动都震得胸腔发疼。她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惊恐的目光紧紧盯着一步步靠近的陈峰,脑海中疯狂思索着自己究竟为何会引起这个人的注意,恐惧如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虽然从未与陈峰有过直接交集,可却对他有着深刻的印象。那是一次在货场,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堆满货物的场地上,工人们都聚集在一起,满心期待着每月一次的奖金发放。大老板刘胜身姿挺拔,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他身旁的陈峰,更是让杨甜一眼就注意到了。

陈峰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那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身上是一身剪裁极为精致的商务男装,笔挺的西装衬出他修长的身形,每一个褶皱、每一处缝线都透露着不凡的品质。他走路时昂首挺胸,举手投足间尽显自信与从容,那股独特的气质在人群中格外耀眼。

彼时的杨甜,正和其他工人一起,在一旁默默观望着。她手中还握着干活的工具,满手的油污和灰尘,与陈峰的光鲜亮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就在那一刻,杨甜的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阵涟漪,她偷偷地打量着陈峰,脑海中竟异想天开地想着:要是这个人是自己喜欢的人就好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而此刻,面对突然靠近的陈峰,曾经那美好的幻想瞬间被现实的恐惧所替代。她紧张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陈峰,心中不断祈祷着这场莫名的相遇能快点结束 。

杨甜被分到的工作地点,位于园区外面紧邻的码头。这里海风呼啸,海浪不断拍打着堤岸,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艘艘货船在海面上摇曳,船上满载着刚刚捕捞上来的海产品,腥咸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她的工作是装卸和分拣这些海产品,从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到夜幕深沉,她都在忙碌。和她一起工作的,是一个40岁左右的大姐,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说话嗓门很大,但为人却十分热心。

“妮儿,你可得记住了,一定要乖,手脚麻利点,干活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儿。”大姐拉着杨甜的手,神色关切又带着几分担忧,“千万不能远离这个码头,你别看这码头看着挺大,可出了码头范围,到处都是园区雇佣的村民守着。他们一个个都听大老板的话,可厉害着呢!”

大姐顿了顿,望向远方的海面,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大老板说了,只要咱天天在这儿好好工作,一年到头,每个人能分50万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有了这笔钱,咱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不少。妮儿,你可得珍惜这个机会,千万别想着逃走。”

说到这儿,大姐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紧紧握着杨甜的手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要是有人想跑,被抓住了,那可就惨了。那些人会把你带到海里,直接喂鱼,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你想想,你年纪轻轻的,还有大好的日子没过呢,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杨甜听着大姐的话,心里一阵发寒,她望向四周,那些忙碌的身影背后,似乎都隐藏着一双双监视的眼睛。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暗暗发誓一定要小心行事,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

海风裹挟着浓烈的海腥味,肆意地在码头上横冲直撞。一艘艘货船稳稳停靠在岸边,船身上沾满了斑驳的水渍,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湿漉漉的光。船上配备着大型吊车,粗壮的钢索垂落而下,吊钩在海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繁重工作的压力。而在宽阔的货码头上,叉车一辆挨着一辆,橘红色的车身在一片忙碌中显得格外醒目,它们随时待命,准备将货物搬运至指定位置。

这吊车和叉车的操作,正缺熟练的技术工人,而杨甜恰恰有着相关经验,自然就被安排承担起这些关键工作。她在完成海产品的分拣后,便马不停蹄地投身到货物装卸工作中。每一次操控吊车,都需全神贯注,精准地将一筐筐海产品吊运到货船上,稍有差池,便可能导致货物受损或人员受伤。叉车操作同样不轻松,她驾驶着叉车在狭窄的通道中来回穿梭,小心翼翼地叉起成吨的货物,再稳稳地将它们卸载到指定区域。

这样的工作强度,实则十分辛苦。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让她的神经时刻紧绷着,手臂因为频繁操作控制杆而酸痛不已,眼睛也因长时间紧盯货物而酸涩难忍。不过,相较于之前在货场没日没夜的忙碌,这里却有着相对充裕的休息时间。

在这里,工人们实行的是干12小时休24小时的三班倒制度。一轮工作结束后,杨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虽然身体极度疲惫,但内心却因这相对规律的休息安排而稍感慰藉。她知道,在这看似平静却暗藏危机的地方,休息时间是难得的喘息机会,她必须好好利用,为下一轮的工作储备精力 。

海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吹着,带着咸湿的气息,弥漫在码头的每一个角落。在这忙碌又压抑的工作间隙,杨甜和另外两个刚分来干活的小伙子被安排在一处临时休息点短暂歇脚。

这两个小伙子,一个身形略显单薄,脸上带着几分青涩与稚嫩,另一个则稍显壮实,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安分的劲儿。他们凑在一起,脑袋几乎贴到了一块儿,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窃窃私语着。

“我实在受不了了,天天干这么重的活儿,还被他们像犯人一样盯着,我想逃!”稍显壮实的那个小伙子率先开口,声音里满是急切与不甘。

“我也想走,再这么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单薄的小伙子附和道,声音虽然小,但透着坚定。

说完,两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一旁默默喝水的杨甜。壮实的小伙子挪了挪身子,凑近杨甜,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杨甜,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多一个人,路上也能互相照应。”

杨甜听到这话,手中的水杯猛地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注意他们后,才连连摆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不敢不敢,你们逃走就好了,我真的不敢。不过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告发你们的。”

“你怕什么呀?留在这儿也是受苦,说不定哪天就被他们折磨死了。”壮实的小伙子有些着急,试图劝说杨甜。

“我……我怕被抓住,他们说要是逃走被抓到,会被喂鱼的。”杨甜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想到那些人威胁的话语和凶狠的眼神,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两个小伙子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不再勉强。他们又低下头,继续小声谋划着逃跑的计划,而杨甜则坐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五味杂陈,既羡慕他们的勇气,又害怕自己一旦参与,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

忙碌了整整12个小时后,杨甜终于结束了手头的工作。她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缓缓走到码头的角落,疲惫地瘫坐在一堆废弃的木箱上。海风依旧凛冽,吹在她满是汗水和海产品腥味的脸上,却激不起她一丝情绪的波澜。

她抬起头,望着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天空,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忍不住自嘲道:“瞧瞧我这命,在哪里都是干活。以前在货场,累死累活为老板赚钱,本以为生活再差也不过如此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被绑架到这儿,依旧还是给人家当牛马。”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码头回荡,带着无尽的无奈与悲凉。“这辈子可真是……”说到这儿,她顿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过往的经历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现,那些没日没夜的劳作,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如今又陷入这可怕的境地,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绝望一股脑涌上心头。

“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要被困在这永无止境的苦难里,没有一点希望吗?”她喃喃自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满是污渍的工作服上,瞬间消失不见 ,仿佛她这渺小又无助的命运,在这黑暗的世界里激不起一丝水花。

忙碌了一天的杨甜,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拖着疲惫的身躯在码头上踱步。不经意间,她抬眼望向码头的另一面,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木头笼子,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突兀。笼子里似乎有两个模糊的人影,隐隐约约地晃动着。

杨甜满心疑惑,下意识地想要走近瞧个究竟。就在她刚迈出几步时,眼尖的大姐头一下子发现了她的举动,神色骤变,急忙快步上前,一把拽住杨甜的胳膊,力气大得让杨甜生疼。

“可别看了!”大姐头的声音急促又紧张,压低了音量,像是生怕被别人听到,“和你一起来的那两个小孩,被隔壁村的村民抓到了,送回来了。老板说要给他俩反省反省,就把他们装进这两个笼子里,然后打算先泡三天海水!”

杨甜闻言,眼睛瞬间瞪大,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两个小伙子充满朝气的面庞,他们才刚计划着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了回来。“怎么会这样……他们才……”杨甜的声音颤抖着,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唉,这就是下场。”大姐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同情与无奈,“老板心狠手辣,这就是给所有人的警告,让大家都不敢再动逃跑的念头。你可千万别再胡思乱想,乖乖干活,不然下一个被关进去的,说不定就是你。”

杨甜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她再次望向那两个笼子,心中涌起一阵寒意。海风依旧呼啸着,可此刻在她听来,却像是那两个小伙子痛苦的呻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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