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正和两位专家聊得热火朝天时,店门外来了两个人。
络腮胡领着他的小弟四眼仔,来订货了。
他们这趟是来下订单的。
之前罗杰做的发丘印和摸金符,他们老大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发丘印,简直爱不释手。
当天晚上,老大就把印章盖在了嫂子的背上。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鲜红的印记配上嫂子那袭艳红的旗袍,络腮胡偷瞄了一眼,差点没忍住流口水。
可惜摸金符被团伙里的老二先抢走了,络腮胡作为老三,啥都没捞着。
今天他揣着八万块现金,专程来找罗杰订做剩下的八件摸金符。
按之前的速度,一个月就能做完,到时候他也能当上“摸金校尉”了。
结果刚到店门口,络腮胡顿时愣住了——人山人海的,把店门团团围住,连条缝隙都没有。
“三哥,这……这是啥情况啊?”四眼仔扯了扯络腮胡的衣服,怯生生地问。
他这人怕活人,所以才选择干盗墓的活儿,这会儿一看这么多人,立刻开始犯怵。
“新店开张了吧。”络腮胡挠挠头,上次他来拿货时就看到在装修,今天看来正好赶上了开业。
“那咱们怎么办?要不改天再来?”
“改天?你等得了,我可等不了!后天咱们还得下墓,时间紧着呢!”
“那……那怎么办?”四眼仔抓耳挠腮,完全没了主意。
络腮胡眼珠一转,立刻想了个招儿:
“你假装外卖小哥,端着东西硬挤进去!围观的人见着外卖,肯定会让路的。
要是不行,你就喊‘汤洒了!’,一准能挤出条路来。”
“那你咋不去?”四眼仔小声嘟囔了一句。
“废话,我要是全干了,还要你这个小弟干啥?”络腮胡一瞪眼,理直气壮。
不等四眼仔多说,他就一把把人推了出去。
四眼仔被络腮胡推到人群中,硬着头皮喊了起来:
“外卖!外卖来了!麻烦让一让啊!”
“汤洒了!我汤快洒了!”
话音刚落,站在他面前的壮汉猛地转身,冷冷盯着他问:
“汤呢?”
“我……”
四眼仔愣住了,两手空空,连个外卖袋的影子都没有。
壮汉微微一笑,显得颇有风度,却猛地按住四眼仔的肩膀,摘下了他的眼镜。
然后像投掷飞盘似的轻轻一甩——
“飞咯!”
眼镜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到不远处的空地上。
“下次别装外卖小哥了。老子五分钟前,刚被人用这一招骗过一次。”
壮汉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四眼仔的肩膀,冷冷说道:“记住了吗?”
四眼仔吓得连连点头,飞快跑去捡眼镜。
而站在人群后方的络腮胡早就识趣地往边上挪了两步,显得事不关己。
……
“三哥,你这办法好像不太行啊。”四眼仔一边擦着眼镜,一边小声嘟囔。
“怎么不行?明明是有人抄了我的主意,抢先一步用去了!”络腮胡一脸不服,振振有词。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我的创意被验证是正确的!”络腮胡得意地笑了,露出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拍了拍四眼仔的肩膀说:
“听好了,我还有第二个计划。我们就原地等着。围观的人群总会散开的,难不成全是闲得没事干的?”
四眼仔愣了愣,竟觉得很有道理,佩服地点点头。
两人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一队运输队员出现。
他们将围观的人群分成两边,开始从店里搬出一幅幅用特殊包装包裹的壁画。
“三哥,那是什么?”四眼仔看着那些画好奇地问。“是油画吧?”
“油画?你小子还是不是华夏人?”络腮胡瞪了他一眼,语气里透着鄙夷:“这叫壁画!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比什么油画牛气多了,懂不懂?”
“明白了,明白了。”四眼仔缩了缩脖子,连连点头。
“三哥,这些人弄几幅仿制壁画,搞这么大的阵仗,图啥啊?钱多得没处花吗?”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络腮胡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是个考古的料,还是《十万个为什么》转世?”
“哎哟,你这人怎么这么凶呢?”旁边一个大妈突然插嘴,语气颇为不满。
她对四眼仔招了招手,一副慈爱的模样:
“小伙子,过来,我跟你说说。”
四眼仔下意识地凑过去,大妈压低声音说道:
“刚刚杭州大学考古队的人进去过,这些壁画应该是他们要运走的。至于为什么呢,可能有几个原因。”
她掰着手指头分析道:
“第一,这些壁画可能是店老板帮他们修复的;第二,也许他们在这店里发现了真文物,所以直接带走了。”
“四眼仔”听得瞠目结舌,忍不住夸了一句:“大妈,您真是个神人啊!”
大妈微微一笑,缓缓拉起了袖子。
只见她胳膊上挂着一块红袖章,上面赫然写着:
“朝阳群众杭州分队”。
络腮胡见状,脸色瞬间变了,低声咕哝了一句:“倒霉玩意儿。”
他赶紧拽住四眼仔,带着他后退了几步,与这位大妈保持安全距离。
毕竟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盗墓贼,这种专爱举报的“朝阳群众”,对他们来说比警察还可怕。
……
等到考古队和运输队陆续离开,围观的人也慢慢散去。
络腮胡见状,双手叉腰,满脸得意:“怎么样?我的计划没问题吧!只要等着,最后总能进!”
“四眼仔”立刻拍起了马屁:“三哥果然高见!小弟佩服!”
两人并肩走向店铺,直奔罗杰而去。
……
“哟,又来了?”
罗杰见到熟悉的客人,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容。
看来自己打造的仿制发丘印和摸金符还真有点吸引力,这才多久,络腮胡不仅回头了,还拉了个小弟一起来。
“是啊,罗老板,我们来订点货!”
络腮胡兴致勃勃,语气里透着些迫不及待。
“欢迎欢迎,快请进!”
罗杰赶紧招呼两人入内,并吩咐助手老胡赶紧去泡壶好茶。
做仿品青铜器的生意多年,像络腮胡这样爽快又重复消费的客户可不多见。
区区几十块成本的摸金符,他能卖到一万块,这可不算是天天都能遇上的好事。
四眼仔跟着络腮胡进了店,原本还沉浸在刚才的愉快氛围里,结果一抬头看到展柜里的陈列,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只见玻璃橱窗里摆满了光泽暗沉、形制古朴的青铜编钟。
四眼仔和络腮胡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惊讶和复杂。
他们刚才还在策划去销赃,而手头上的赃物正是一件楚式编钟!
但此刻展柜里的编钟,无论造型还是锈迹,都和他们那件极其相似,几乎一模一样。
“罗老板,你这不是做印章的吗?怎么还搞起青铜器了?”络腮胡皱着眉头问。
“哈哈,兄弟,你有所不知。我这小店主要是仿制青铜器的。”
罗杰一边说,一边朝橱窗指了指:“这些楚式编钟,是我们仿制的精品,不仔细看,连行家都很难分辨出来。”
他一顿,又补充道:“比如你们知道的发丘印,其实是东汉末年的一种青铜印,跟商周的青铜器不太一样,含锡量稍微低点。我们还做陶俑呢。”
说着,他转身指向另一边的展示柜。
四眼仔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瞬间惊呆了——那是几尊色彩艳丽的人形陶俑。
“这些陶俑要摆在大门口镇店才气派,但陆大长老说这样不吉利,好像招待墓主人似的,所以只能挪一边了。”罗杰半开玩笑地说道。
四眼仔凑到络腮胡耳边,小声道:“三哥,这种陶俑,老大不是说国外的富商愿意出五万一个吗?这里摆着的得值几十万了吧?”
络腮胡狠狠捏了一把四眼仔的胳膊:“你脑袋有坑吧!老大说的是出土的真货,这些都是仿品,值个毛钱!”
“仿品?”
“四眼仔”满脸错愕,但眼神还是带着些许不甘。
……
因为之前已经合作过一次,这次的八枚摸金符交易进展得十分顺利。
当对方从挎包里掏出整整八万现金时,罗杰虽然依然感到匪夷所思,但也能淡定地接受了。
毕竟,验钞机都早早备好了。
他确实怀疑过络腮胡的身份,觉得这伙人可能和盗墓脱不了干系。
可摸金符这种东西,与洛阳铲不同,对现实中的盗墓活动基本没有什么实质帮助。
那些明目张胆卖洛阳铲的都没事,他卖几个摸金符又有谁会来管呢?
不过,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如今的盗墓团队招募新人,不仅靠金钱,还得依靠情绪价值。
现代社会已经不是几十年前胡八一那种,给点钱就能干活的年代;
也不是十几年前项把头那种,为了娶媳妇甘愿冒险的时期了。
现在,盗墓界不仅要收入,还得营造一种归属感和文化认同感,来留住新人。
而摸金符,就是络腮胡他们团队的一种“福利”——类似某公司创业初期用小米粥凝聚团队的方式。
团队的老四,曾是互联网公司里专门负责企业文化的hR,对这一套颇有研究。
他坚信,摸金符能增强队员的认同感。
事实也证明,他的想法是有效的。
比如四眼仔,平时只负责一些杂活和清理散土的小喽啰,听说自己也能分到一枚摸金符后,感动得眼泪汪汪。
一路上不停向络腮胡表忠心,誓言一定要和兄弟们一起,成为“盗墓界的十朵金花”。
然而,当他们兴冲冲地回到位于市郊的农家大本营时,却发现整个院子一片狼藉,兄弟们全都不见了踪影。
地上,只有他们的大哥满脸血迹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络腮胡大惊失色,赶紧跑过去查看。
所幸,老大的伤势并不严重。
当络腮胡靠近时,老大颤巍巍地抓住了他的手,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声音沙哑却带着怒意:
“发丘印是真的!你他妈为什么不早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