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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见星和冬子,最终选择了一家离学校不远,工作看起来又比较轻松的咖啡馆。

看装潢这里应该是有钱人才会经常光顾的高级场所,毕竟像林见星和冬子这样的穷苦大学生,他们目前连速溶的优乐美都喝不起,更别提价位像红酒一样的现煮咖啡了,他们配喝的只有水龙头里随时拧出的自来水。

况且咖啡是需要消耗大把时间来享受的饮品,对于那些头悬梁锥刺股的学生来说,他们能有力气把脑袋从教材书里抬起来就算不错的了,不要试图跟他们说什么喝咖啡提神,他们只会反驳你说,他们没有空提神。

所以能坐在这里面的,都是又有时间,又有钞票,又不用用功的富二代,他们经常会带着自己的女人或者别人的女人在这里调情,随便打一个响指,就会有服务生来嘘寒问暖,然后端着一杯又一杯精致浪漫的各种形状的美味送到他们手里,再对他们念出那句没有感情的机械般的台词:您好先生,您的咖啡好了,请慢用。

然后等他们慢悠悠地端起杯子品尝之后,露出的那副一脸享受的表情,就像吸了毒一样。

他们的优越感会使他们觉得这里的服务生都应该排着队去舔他们的鞋,并且还要被他们给拒绝掉。

林见星想到那些处处刁难不好伺候的刁钻客人,就觉得有些不太自信,他开始犹豫要不要进去面试,就对一旁的冬子说道:“你确定你真的能做?”

冬子道不以为然,他双手插在胸前,一副小菜一碟的样子,神气地说:“干嘛,又不用你穿女仆装跪在地上,为什么不能做?”

“我宁可穿女仆装跪着。”

“那我可不跟你一伙儿。”

林见星:“……”

就这样,两人表明来意之后,就被这家咖啡厅的吧员带进了办公室。

一进门,便看见老板正用一种很舒服地姿势瘫坐在他刚刚换新的漆皮按摩椅上,是的,学生都开学了,他终于又可以愉快地坐在保险箱上数钱了,他这得意的架势,就好像即将在巴西开矿一样。

他长得也确实是大老板该有的样子,五大三粗光脑门,西装皮鞋金手表,但可惜的是,他手里缺少一根可以大幅度提高他资本主义身价的雪茄。

吧员向老板说明情况后,老板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前来面试的林见星和冬子,见两人身高外形条件都还可以,就示意两人坐到他的对面,并对站在门口的吧员吩咐道:“去给这两位帅哥倒两杯卡布奇诺款待一下。”

吧员听命离开后,老板就一本正经地坐直身体,并从抽屉里拿出两张合同,推到两人面前,开始字正腔圆地跟林见星和冬子讲条件:“来我们这上班很简单的,你们要做的就是端茶倒水,服务好客人,打扫好卫生,只要能保证不要引起投诉就可以了,一个小时十块钱薪水,按天发工资,晚上加班有加班费,多劳多得……”

林见星和冬子一人一张,捏着白纸黑字如同卖身契一般的合同观摩起来,上面无非就是写着各种赔偿条款和违约条款,比如说下错单要赔钱,上错桌要赔钱,损坏东西要赔钱,迟到早退旷工要赔钱,不可以在合同期内辞职以及工作服扣押金等等一系列你要对公司负责但公司不管你死活的规距。

总结起来就是,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能做出有损公司利益和形象的事情,甚至你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公司盈利。

进门前还信誓旦旦的冬子瞬间就看得心里有些不爽了,规矩这么多,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来挣钱的还是来倒贴的,一想到他要为了每天的饭钱在这里当牛做马看别人脸色,他就恨不得往那些客人的杯子里吐口水。

等两人看完后,吧员也已经将做好的饮料放到两人面前了。

林见星将合同又放回桌子上,点头示意说:“我觉得没问题,但我们没有什么经验,需要学习,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林见星谈吐之间就是一个有礼貌懂规矩的人,老板也是喜欢这种老实巴交的员工,这种性格起码不会给他招来什么麻烦,但是他也希望作为一个服务生,还是不要太木纳,林见星戴着眼睛留着长发的死板形象会给人一种不太爱说话的感觉,这可不是老板想要的。

老板巴不得自己的每个员工都能说会道,把菜单上那些上百的高价饮品一个个地都给推销出去。

老板指了指两人前面的卡布奇诺,试探性地说道:“你们两个喝一口,形容一下它的味道,尽量要打动我,说的让我也很想来一杯。”

林见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给他出这种题目就像问他一加一等于几一样简单。

他知道老板想听到什么,于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犹豫片刻,道:“咖啡极致的香醇加上牛奶细腻的甘甜,入口即化,你只能感受到两种混合味道在味蕾中慢慢的散开,因为当你想细品的时候,它就只剩下苦涩,想要再抓住那种香甜感,你就得再喝一口了。”

说罢,就又喝了一口。

其实林见星并没有故意夸张,他的形容也不含任何故意拍马屁的成分,这都是他由心底真实感受出来的,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喝到这种人间美味,现在他也终于明白,门外那些每天来这里交钱的学生到底是要尝到什么样的滋味了,他们带着黑眼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来这里排队,是因为他们行尸走肉般的状态太需要被这种味道给刺激了。

准确来说,他们迫不及待咽下的每一口液体,都没有顺着喉咙流到胃里,而是顺着神经流到了脑袋里。

老板显然很满意林见星的答案,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真高明!”

接着,老板又期待地看向冬子。

给冬子出这种题目,就像问他埃及金字塔是怎么建成的一样深奥。

不过好在冬子善于模仿,他也学着林见星的样子,不紧不慢地端起杯子,放在唇间品味了一下,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他的大脑高速旋转,在他所能认知的词海中疯狂地搜索词汇,终于组织出了一段更加惊为天人的佳句:“真他妈好喝,我觉得我现在的身体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每个地方都在高潮。”

此话一出,林见星能明显感受到对面老板在听到这句描述后瞳孔在猛烈地颤抖,他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好像是被八道闪电同时击中。

冬子也察觉到老板好像不太满意他的答复,他觉得一定是他形容的太含蓄了,于是又急忙地品尝了一口,然后用一种非常正经又从容的神态,更加准确地补充道:“嗯……如果今天晚上做梦梦到这种味道,那我觉得我可能会遗精!”

这让陷在震惊之中又一次被震惊到的老板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后果也可想而知,冬子这个妖孽,连同他刚刚用来品尝咖啡的名贵陶瓷杯,一起被老板很客气地扔了出去,并且为了以除后患,老板还专门将门口的招聘启事牌子从中间折断,以每公斤六分钱的价格卖给了隔壁收废品的大爷。

于是,准备在这里一起大展宏图做个优秀打工人的林见星和冬子,最终只有林见星自己一人留了下来。

入职的第一步,就是要先武装自己,大部分服务行业都不能露出头发以及不能用你低人一等的嘴巴去随便呼吸珍贵的空气,工作性质决定,林见星上班期间必须佩戴帽子和口罩,没必要还不能戴眼镜。

这行头对于林见星来说,简直是扬长避短的最完美的扮相,他只要把口罩稍微向上拉一点点,就可以完全遮住脸上的斑点,只露出半个额头和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加上他穿制服打领结,这样的形象很容易让那些花痴女学生头脑发昏,然后非常果断地把下个月用来买卫生巾的钱都当作小费打赏给他。

或许不止是女大学生,就连这家咖啡厅里唯一一个男性咖啡师,也在林见星从换衣间走出来后,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的着装,由衷赞叹道:“哇,简直跟你来的时候判若两人啊,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金装,怎么评价呢?你这身行头出来接客啊,看着真是精神多了,就跟夜店里站成一排让富婆挑选的少爷差不多。”

林见星很明显抓错了他话里的重点,一边对着镜子整理,一边纠正他:“不是佛靠金装吗?为什么是马?”

那人立马觉得扫兴,漏出一副章鱼哥看海绵宝宝的眼神:“重点不是这个,其实穿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工作态度,是不是跟我一样,颓废消极并且负能量满满,每天都抱怨不停,一边摔东西一边想着如何开口向老板辞职?”

“大哥,我才第一天上班……”

“我来这里面试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跳槽了,说真的,我宁可穿女仆装跪在地上,也不愿意跟这里的客人多说一句话。”

林见星:“……”

那人逮到新同事就是一通诉苦:“你不知道,你每天都要面对些什么奇葩,就比如说昨天一个神经病客人,竟然要求我咖啡里不要放咖啡因,说对心脏不好,然后我就给了他一杯白开水,他就投诉我,还有上周,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点了两杯咖啡,一个人用听不懂的方言对着空气讲了大半天话,找钱的时候非说她是跟他老伴一起来的,当时一听,把全场的客人都吓跑完了,还有上次,一个女顾客非要在店里找母婴室给她孩子喂奶,我说没有,她就指着我让我出去,她要进吧台里面去给她孩子喂奶……”

“小孩子嘛,哭闹起来大人总是没办法的,我们就多体谅下吧。”林见星实在听不下去了。

“小孩子?”那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是呀,那个小孩子已经会拿玩具枪射我的脑门了,而且他还跟着音响里的音乐唱完了一整首陈奕迅的‘孤勇者’。”

林见星:“……”

林见星打量着面前这个给他分享工作心得的人,他跟林见星年龄相仿,身高也跟林见星也差不多,同样戴着帽子和口罩,所以看不出来他具体长什么样子,不过两人制服颜色不一样,明显职务也不一样,他是站在吧台里面,负责制作饮品的吧员,而林见星就是个客堂跑腿的。

另外,林见星还注意到,他的衣服上还别着属于自己的工号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平宽宽。

“宽哥放宽心一点嘛,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发生什么事我们两个一起处理,这样你就不会有那么多投诉了,请多关照呦!”林见星十分有眼力劲,很积极向上地对平宽宽打招呼,并且立马开始表现自己的勤奋,想带动他的工作情绪,做了一个原地踏步的动作,看起来精力充沛:“请问现在我要做些什么工作呢?我准备好了!”

平宽宽关爱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看那个带着老伴来喝咖啡的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开始给他布置任务,一脸慈祥地微笑点头道:“你现在需要去一趟比奇堡,看一下蟹老板保险柜里的蟹黄堡祖传秘方到底是什么,顺便去菠萝屋里喂一下你的宠物小蜗。”

林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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