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楚青峰也盯着她缓缓坐在了一旁的凳上，似也是在等待着她的解释。
在两人的目光中。楚棠仍旧是闭着嘴巴，她的心里也格外挣扎纠结。
瞧见她这副模样，苏楠也瞬间明白，只道：“棠儿，有什么事不妨跟阿娘和阿爹说，我们想办法一起解决，现在你连我们都开不了口，难道父母都不值得你信任吗？
楚棠微微抬头，她看着三人，半天过去，她终于张了张嘴，随即讲起了自己被擒拿住后见到的事情。
半个时辰过去，听楚棠说完的三人都不由皱了皱眉。
只见楚青峰从凳上站起，正色道：“一直以为余曙那小子人品正直是可托付之人，现在看来，所幸如今真正看透了他的真面目。”
此时的苏云织却忽然比另外的两人更加吃惊，他看着楚青峰，忍不住抱怨道：“什么可托付之人，爹，你以前还真打算把阿姐嫁给那个余曙啊！”
楚青峰没说话。
见状的苏云织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她忍不住继续说道 ：“你们怎么不信我呢，我早说了我第六感很准的，那个余曙别看外貌一表堂堂的，不知道心思多黑呢。”
说着，她话锋一转，双手抱胸瘪嘴不屑又道：“那贺南温虽说交谈不多但平时寡言少语的，但也没想到竟也跟余曙差不多。”
一直听着的楚棠面上却有些纠结，只听她连忙说道：“云织，你别说了，万一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
见楚棠还在为他们二人辩解，苏云织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直道：“阿姐你怎么还在替他们解释，二人如今帮狐妖做事已板上钉钉，你怎么还愿意相信他们？”
听完，楚棠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片刻过去，一直站在前面背着手的楚青峰突然转过身来，尽管愤怒楚棠的做法，但转身后看见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如此虚弱的模样，那本欲骂出口的话也硬生生咽了下去转为了一声声叹息。
“那你又是如何从狐妖手中逃脱的呢？”他开口问道。
“是狐妖放了我。”她回道。
说到这儿，楚棠却又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楚青峰的眼神中带着疑惑，“对了爹，狐妖灭族一事阿爷明明有参与，可为何那狐妖却说了我们汐岐并没有朝他们下手呢？”
闻言，楚青峰也被勾起了回忆，只听他说道:“那时我们汐岐是有参与这一事，但最初提出杀光狐妖一族时我们是否认的。”
“可仅有我们一派势单力薄，而你阿爷看着那些狐妖实在可怜，便下令在后面的行动中对狐妖手下留情不伤他们性命。而我们主要是研讨如何销毁魂石，对于屠杀狐妖这些我们并没有过多参与。”
说着，楚青峰倒是有些庆幸，“也幸亏你阿爷那时心软，不然这群狐妖恐也不会就此放过你。”
听完这来龙去脉，楚棠却是忍不住感到惋惜，“明明狐族的生活与世无争十分美好，可那时我们为什么要去伤害他们……”
面对她的话，一旁的楚青峰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记得那时的他不过少年，对于父亲的考虑并不明白。
本是邪教之人想要夺得魂石，可为何我们却成了邪教的帮凶，造成了如今的悲剧。
只听他叹息一声，对着楚棠忽然说道:
“棠儿，你妹妹说得不错，不管他们有无受到威胁，他们始终是背叛了正派投身妖邪。爹娘时常有教导你们二人，无论深处何地都不能昧着良心做事，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你可还记得？”
闻言，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着楚棠，只见她闭着眼犹豫了一会儿，随即回复道：“我知道了爹。”
黑色的隧道内，最深处是一间空旷的黑色房间，房间内各处都摆放着不同样的折磨人的刑具，刑具下仿佛都能看见隐隐约约的血迹。
而最中间的黑色石台旁站着一个看着上方大大小小发光瓶子的深衣男人，瓶中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倒将他阴狠的瞳孔的遮掩住了。
“掌门，狐妖那边已经将小姐体内的魂石取出，但......”
闻声，沈冯手指轻点在石台上，敲击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楚，他的目光在此刻盯向下方的刘元，语气淡淡道：“怎么？”
察觉到目光的刘元继续说道：“沈小姐体内的魂石是取出来了，可南温身上的却并没有取出。现在，一整个完整的魂石全在南温的体内。”
沈冯听便表情微微一动倒是没多大意外，只听他淡淡说道：“我知道了，下去吧。”说完，他转过身去再次打量起了那些五彩瓶子。
见状，尽管对沈冯的态度感到意外，但刘元也不敢多言，只得缓缓退了出去。
踏出房门再轻轻将门合上，走得还没有多远，一直在原地躲着的刘烬寒却是赶忙走到刘元身前，担心道：“爹，掌门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刘元如实说道。
听便，刘烬寒的眼中难掩震惊，他双手抱拳，直说道：“怎么可能，他这么多年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得到魂石，可如今那东西在南温的体内，他怎会不急？”
明白此番道理的刘元不禁回想起沈冯的态度，只听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刘烬寒，眸中带着几分心疼，开口道：“寒儿，若我猜测得不错，魂石之所以会跑进南温的体内，或许本就是他的主意......”
正当两人皆为此事发愁时，他们却并没有发现另一边石头后的白锦将此时全部听了进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古奉内，贺南温将手中的百神鼎递到了狐妖渊的手上。
而同时跪在大殿之上的朱敬儒却是忍不住开口咒骂道：“贺南温，你对得起凩嶱对你的栽培吗！”
面对他的质问，贺南温却并不搭理。只见狐妖渊接过百神鼎缓缓朝着底下的两人走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眸子在此刻像火一样绯红，开口道：
“你们二位可知这百神鼎如何使用？”
闻言，二人自然偏头不说，一副要杀要剐放马过来的样子。
一旁的长明作势便要举刀上前，狐妖渊见状微微伸手将他拦住，转而看着夏御，眉眼微弯，
“我们狐妖很喜欢结交朋友，若二人愿意将百神鼎催动方法告知我们，我们也定会不计前嫌，也会带人退离这古奉门。”
说着，他便是朝他们伸出手。
见状的朱敬儒却是震怒地一把将狐妖渊的手重重拍来，怨恨道:“呸，你们狐妖将我们古奉弟子全盘虐杀，竟还告诉我们不计前嫌，还妄想着知道百神鼎的秘密。我们师兄弟二人就算是死也断不会告诉你们一句!”
“你们做梦吧!”
听便，狐妖渊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变化，只见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微微伸手，一双无形的黑色长爪便出现在两人之间。
那长爪周围冒着磅礴紫气，它死死抓住朱敬儒的脖子，下一秒便径直将他给提了起来。
一旁的夏御见状一惊，他下意识地去抓住朱敬儒，冲着他们大吼道:“你想做什么，快将我师弟放开!”
脖颈处传来的剧烈窒息感让朱敬儒的双手不由地抓住那只利爪，咬牙挣扎着身子想要从中脱困出来。
而此时的狐妖渊却是丝毫不急，他单手举在空中，不增加力度也不减轻力度，似是就这样折磨着朱敬儒，让他想死又不能死，想生也不能生。
“夏掌门，你这师弟话可真多，我先前明明在同你说话，他却以下犯上不等你开口便直言不讳，我这可是在帮你教他规矩。”
瞧着底下不知所措的夏御，那一头发白杂乱无比，整个人蓬头垢面的，明明是一张相似的脸，但他却丝毫没有那人当年一分一毫的凌人气质。
他一阵恍惚，却又不禁好笑起来，“当年你爹与他派在我等面前何其风光，如今看着身为当今古奉掌门的你跪在地上的模样，倒真想让那些人看看，那时他们所造的孽如今是怎样降临到你们身上的!”
闻言，夏御身子一震，只见他脸涨得通红，下一秒便猛地朝狐妖渊扑来。
可如今受伤的他身形明显变慢了许多，无需狐妖渊出手回击，一旁的狐妖长明便是直接一脚将他踢开，在地上滑行了数十米后才重重撞在了那石柱上。
一口热血从体内喷涌而出，夏御身子瘫软地躺在地上，痛苦使他在此刻动弹不得。
不远处的余曙也只是冷眼旁观着，而反观贺南温似乎对此等场面感到厌恶，上前一步说道:“既然无事我便先走了，你们请便。”
说完，不等狐妖渊发话，她便是头也不回地自顾自离去。
走了不知多久，余曙却在身后叫住了她。两人肩对肩漫步走着，余曙突然道:“我以为你会提醒他们手下留情。”
听便，贺南温笑出了声，“你同我共事了这么久，怎么对我还不了解，我不是那种容易心软的人。”
“是吗？”余曙看向她，轻声道。
面对他的目光，贺南温移了移眼，目视前方，忽然自顾自说了起来，“大约几岁时，我被沈冯带到这凩嶱，沈冯多年折磨，沈怡歌多年欺辱，走到这一步，又怎么可能会养出一个心软之人。”
周围的气温忽然变得冷了起来，余曙察觉到她隐藏的失落，轻笑出一声，讲起了自己的曾经。
“其实我小时候过得也不比你好到哪去，虽说没遭人特意欺负，但也失去了许多重要之人。”
“只记得那是一场风雪，它悄无声息地从身后而来，却当着我的面亲手带走了母亲。醒来的时候，我跪在全是木屑的地上，尽管那些木渣扎得腿生疼，可是那天真的实在太冷，最后，我对着自己母亲的尸体，竟连一滴泪都哭不出来。”
“这次风雨过后，天渐渐暖和了起来，我将母亲的身体用草帘盖住拖在外面，周围人来人往对我们都避而不及。但不知过去多久，有一个持剑走来的女人帮助我让母亲入了土。”
“她让我跟着她，同她一起生活。平静的日子其实很短暂，那个女人仿佛也有着自己的恩怨仇恨，她留下了一把剑，留下了一笔钱，嘱咐我照顾一个女孩便自顾自走了。”
“至从都没再回来……”余曙低眉抚摸着手中的钱袋，声音温和，仿佛在讲一个普通的故事，看不出喜哀。
“留下的是那把白霄剑吗？”贺南温问。
余曙微微点头。
见猜想得到证实，贺南温犹豫了几秒，紧接着又问道:“那个孩子，难道是石婆婆？”
见他再次点头承认，贺南温的神情更加凝重了，她张了张嘴，想问但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就在她叹口气准备放弃时，一旁的余曙却是笑了笑，他大概明白她心里疑惑着什么，朝她说道:“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闻言，贺南温停下了脚，她侧过身来，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差不多半个脑袋的余曙，明明两人身高不同，可此刻看着，贺南温却仿佛压着他一头。
“你，是狐妖吗？”她直言道。
此时，他们的衣服皆被风吹起，两人对视着都没有移开眼。
看着她一脸严肃，余曙忍不住一笑，面色温和，轻声回复着她的话，“算是…也不算是。”
听便，贺南温明显一愣，随即追问道:“什么叫…算是又不算是？”她疑惑。
此时的余曙勾了勾唇，忽然往前走，贺南温见状跟在他的身后，只听他道:“我的母亲就是狐妖。”
听他说完，贺南温不由回想起在那个石洞中见到的那尊女子雕像。
正想着，她却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所以，你的父亲是聂惧封，聂常俗是你的兄弟？”
此话一出，余曙向前走的步伐明显停顿一刹那，尽管很快反应了过来，可一直观察着他的贺南温却已经察觉。
刚才温和的面孔在此刻变得逐渐接近凝重与冷漠，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好笑吧，世间所憎恶的，却都是生下我的。”
贺南温听着，没说话。
此时此刻的男人明显有些自嘲起来，他站在池旁低眉看去，“其实我娘有想带着我回到狐族去，可就是这一去便葬送了性命。虽然她一直护着我，可我心里或许还是恨着她，恨她为什么要将我生下，让我陷入狐妖与邪教这两难的境地。”
“我也恨我爹，恨他为何不来接回自己。直到那次，娘被打得站不起身时，我听见了全部真相……”
就是因为你娘的一意孤行，狐妖一族才会遭此横祸……
你就是个孽种……
余曙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所以这些年来，我几乎没有打听过狐妖与邪教的一丁点消息。这样想来，一直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但只知逃避又何尝不是一种懦弱。”
闻言，贺南温走到他的身旁，同他一般盯着那池塘，淡淡说道:“但你如今帮助狐妖，也算是迈出了一步不是吗？”
“或许你现在就可以选择，顺应本心，你心里选择的是狐妖还是邪教。”
“也或许，你可以选择做一个自由自在没有束缚、没有仇恨的平凡人。”
听她说话，余曙将头抬了起来，表情带着严肃与认真，“不管选择什么，我想守护的，只有大雁城的那些。”
听便的贺南温并没有回头看他，尽管察觉到他有些炙热的目光，不禁笑了笑，“你是在提醒我该去看看石婆婆眼睛了吗？”
说着，她直起了腰，与他面面对视。
面对这样的话，余曙既没反驳也没解释。
他面无表情地将她盯着，那双眼睛里仿佛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疑惑与探究之意，尽管她表面平静，但心里却不知为何闷得发紧。
贺南温有些别扭的率先离开目光，轻咳出两声，又正色道:“所以，你跟这聂常俗可真是兄弟。但……”她回想起多日不见的聂常俗，语气有些调侃，“你们这两兄弟脾性差别是真挺大的。”
“一个就如笑面虎一般，平日里看着嬉皮笑脸，但暗地里却又两面插刀。另一个则像纸老虎，看着冷漠狠厉，但实际上心里却无比脆弱。”
闻言的余曙并没有反驳她说的这些话，只听他话锋一转，接下来的话却是让贺南温没有想到。
“我与聂常俗与你想的不同，我们并非同父同母。”
贺南温:“……”
“在狐妖被灭族之后，聂惧封没多久便取了百蝶谷的千金，后来才有了聂常俗。”
说完，正愣神的贺南温才缓缓回过神来，“但那次联姻不过是为了拿下百蝶谷而打的幌子，谷千金被杀，百蝶谷也惨遭灭门……”
此时的贺南温才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我瞧着那家伙如此不待见他爹，原来竟是为了给自己娘报仇。”
“这聂惧封倒也真是个狠角色，狐妖与百蝶谷竟都一同栽在了他手里。”
这一细想，这所有事的前因后果，皆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