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莞尔道:“这话说的,进入手术室的病人被麻醉师打上一针就睡过去了,想突然跑起来都难。他要真跑起来,麻醉医生还活不活了。”
“也没有重大医疗事故之类的?”
“那就更没有啦。”护士笑容更甚,“你要说手术失败也确实有,毕竟每个人情况不同,也会有很多突发事件。不过我们医护人员都会尽最大努力救助病人。”
“哦。”江易听完说了声谢谢,躺在床上假寐。他察觉到自己的问题太过唐突。医院真有什么事,她们护士也不好对外说。他得换个方法才行。
护士见他合上双眼,转身回到休息站,和同事小声吐槽起江易。
“14床的病人还真奇怪。前几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也不怎么说话。今天竟然主动问起咱们这儿是不是发生过什么重大事件。”
“他问这做什么?”同事也一头雾水,“难道哪个主任贪污被查了?”
“不是这种事。他是问手术室有没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引发事故。”她坐在椅子上,“你说他不会是那种捕风捉影的营销号吧?打算搞个大新闻出来。”
同事听完撇了撇嘴,“捕风捉影也得有风有影。我在这儿干了六年都没听说过这么玄乎的事。他就算听到什么传说,调查的方向也不该是手术室啊。最该查的难道不该是雨天出现的女人吗?那个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护士嘿嘿一笑,“你说这件事我想起来,我昨天给实习生讲那个传说,没想到把她吓发烧了。今天早上走的时候,我看她脸色煞白。慧姐把我好一阵骂。”
“你该!”同事一戳她的额头,“一点都不招人喜欢的前辈。你等人家小孩在实习报告上骂你吧。”
“护士没点胆量还怎么值夜班。”她托着腮,戳了戳自己的水杯,望着水杯中荡起的涟漪,“说起来我实习的时候被分到妇产科。有次值夜班的时候,听到走廊楼梯间有婴儿的哭声。
我怕有人弃婴,就跑到楼梯间查看。推开门后,一个白影飞速爬下楼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不见了。我站在楼梯口朝下看,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
那个白影虽然一闪而过,可我清楚看见那个轮廓……”
她的话说了一半,思绪又回到了那天晚上。那个场景让她浑身发冷。她连忙甩了甩头,岔开话题问同事中午去哪儿吃饭。
另一边,回到出租房中的刘艺丹并没有按照江易所说熏艾草。她累了一晚上又发着烧,服下药物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
说来也怪,这次发烧并不像之前那样。醒来后的她体温回归正常,浑身轻松,也没有咳嗽之类的后遗症,仿佛早上的症状只是一场梦。要不是王慧给她发来信息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她怕是会怀疑自己昨天到底有没有上夜班。
她报了平安,随后着手今天第一顿饭。
刘艺丹才毕业没多久,实习期的工资也不高,和其他三个女生共同合租了一间公寓,除了卧室独立之外,客厅和厨房以及卫生间都是公用的地方。
今明两天她都休假。她打算今天在家里休息,明天再找朋友出去玩。
夜幕降临,另外三个室友还没有回家,她独自一人躺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档超人气综艺。虽说明显能看出有剧本,但架不住嘉宾有梗,很受大众喜欢。刘艺丹也是这个节目忠实的观众之一。
不过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她觉得这个节目有点无聊,演了快一个小时,她愣是没发现一个笑点,反而打起了瞌睡。
她的眼皮不住打架,睁开一会儿又合上,然后被电视中的嬉闹声吵醒,又睁开。如此循环往复。
她回到卧室好好休息,可一想到要走这么“远”的路,她又懒得动弹。
等那几个人回来之后再回去卧室吧。她想。
电视里面的嘉宾还在笑。忽然间,欢快的背景音变成了急促的警报声。她再度睁开眼睛,却发现屏幕上不再是那几个熟悉明星的脸,取而代之的是戴着厚重棉口罩的医护人员。
他们在昏暗的走廊中里面来回奔跑,透过他们的眼睛,能看出他们此刻非常慌张,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背景画面像是上个世纪的医院布置。水泥地面,刷着绿色油漆的墙壁,走廊两边放置白色木头长椅,走廊尽头两扇乳白色大门紧闭,上面用红字写着几个大字——手术室。
刘艺丹猛地坐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她不知道这档节目是怎么插播进来的,而且上面的画面竟然和她做的梦一模一样。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呆呆地坐在那里,跟随着镜头向手术室靠近。
隔着电视屏幕,她并没有做梦时那种强烈的代入感。但恐惧和紧张却不曾消失,她不由得抓紧身下的沙发布套。
下一幕,那个女人是不是要出来了?她的心里直打鼓。
出乎意料的是镜头一路穿过人群来到手术室外,并没有人出来阻拦。
忽然,手术室大门的一侧被人打开,从里面跑出一个穿着手术服,浑身是血的医生。他尖叫一声,向外飞奔,没跑多远就倒在地上。
走廊上的人停止动作,愣在原地。他们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越来越多的人从手术室里连吼带叫地跑出来。
尖叫声此起彼伏,走廊乱做一团。
一个女护士一边回头一边奔跑,大声叫嚷着,“有鬼!有鬼!”
镜头画面停留在手术室外。刘艺丹听见仪器警报声和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有血迹从里面蔓延出来流向走廊。
刘艺丹心里害怕却又好奇里面有什么。她希望拍摄的人往里走一走,可没想到画面一转,镜头调转方向。她看见一个面戴口罩,身着护士服的女人从一旁的楼梯间走出。
与其他慌乱失措的人不同,她十分镇静且步伐平稳,不慌不忙。她捧着一个滴血的包裹,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鲜血渗出布料滴在地板上,也弄脏了她的脸和衣服。但她并不在意。
她像是虔诚的基督徒捧着一本圣经,面容肃穆地穿过杂乱的人群。那些人也像没有看见他一样,各自忙活着各自的事情。
镜头跟随着女人一直向前走。那女人穿过黝黑的走廊,推开大门……
刘艺丹瞠目结舌,半张嘴,浑身冷汗直冒。
大门另一边也是黝黑的走廊。而这条走廊刘艺丹走了上百次,熟悉得不得了。
这是她工作的地方。
她看见那个女人抱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向护士站走来。护士站里王慧像往常一样整理文件。那女人和她仅隔了半米,而她压根没意识到她的存在,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女人越过护士站来到休息室,打开大门,迈步而入。
接着,刘艺丹看见自己出现在电视上。她躺在那张床上,表情狰狞,一动也不能动。
那女人径直走到她的置物柜处,打开门将手里的东西放了进去。而后,她一转头,凝视着屏幕外的刘艺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