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捏疼了。”燕芝扭过来给他看。
外观看不出来多严重,但一碰就疼,让谢令程皱起了眉:“怎么不说。”
“你没问啊。”
或许是因为耽搁了时间心烦,或许看她吼了人还可怜兮兮的模样更加心烦,二话不说又抱了起来。
挂上专家的号,等了半小时,专家戴着老花镜,捏了捏。从燕芝五官的扭曲程度,猛地蜷缩的手指,紧绷的身体可以知道捏那一下真的剧痛,但她愣是没有发出一声。
她如果扑到自己怀里哭,他是不会拒绝的,有可能还会安慰几句,换作别的女孩子,她们可能已经这么做了,而她除了抖就是嘶嘶的抽气。
谢令程那颗坚硬的心柔软了一些。
专家说:“没啥大问题,注意休息,回去后冷热敷交替,24小时后只热敷,我这边再给你开点药,过两天就能活蹦乱跳了。”然后递过去一张单子:“先去查个血。”
燕芝:“好……”
谢令程:“……为什么要查血?”
专家很生气他问这么蠢的问题。
“你这个男朋友怎么一点爱心都没有,你看你女朋友气色多差,有可能贫血,贫血是个非常严重的事情……”
“你误会了,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谢令程双手插兜,站着说话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老西医看着燕芝淡漠的表情,冷笑:“来都来了,查一查又不碍事,听话啊,小姑娘,别因为有些人一时的抠门而耽误自己的健康。别人可以对你不好,但不能自己对自己不好。”
燕芝听话的点头:“嗯。”
查血又排了半小时的队,等结果还得要半个小时。
两人坐在检验科外的走廊上。
燕芝轻声问:“用了多少钱?”
谢令程随口道:“百来块吧。”
“那加上车费我一共给你两百。”
燕芝伸进包包里,摸出两张叠的整齐的红钞票,展开给他看,表示真的是两百。
谢令程噔的一下睁大了眼睛,眉头皱了起来,语气有些不客气:“你是认真的吗?”
燕芝睁大眼睛,点头。钱都摸出来了,还不是认真的?
“你这……”
“那我再给一百。”
“……”
谢令程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就好像有人对着他出价:三百,不能再多了。
他没有说话,没有表情的侧脸看起来非常的严肃,燕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还是给少了,但她只能拿出这么多,再多给一百她就要多吃一周的白粥馒头了。
谢令程迟迟不给回应,燕芝低下头,捏着钱币,小心翼翼的转过去看了看,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头埋的更低了。
谢令程抱着双臂,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余光里看到燕芝默默的把钱放了回去。
一点也不坚持,真是太没诚意了。虽然即便她坚持,再有诚意谢令程也会不要,但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谢令程揉揉眉心:“自己留着,三百块对我来说做不了什么,但对于你说可能是一周的饭钱。”
燕芝抿抿唇,非常感动:“不是一周是两周。”
她不认识什么名牌,不过穿的这么干净整洁,还有车,应该是有钱人,但有一点她想不明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令程翘起二郎腿,侧过身,手臂随意的搁在椅背上:“你是不是没被人好生待过?”
“当然有了。孙爸一直待我很好,晏哥哥也是,顾师兄也很好,还有一直在背后默默帮助我的人。”燕芝看向他,“但是他们都是我的熟人,我和你什么都不是。”
不知为什么,谢令程感觉有些受伤,没听过军民一家亲吗?警民关系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但他不想解释,只淡淡的说:“助人为乐知道吧?我是警察,看到有人受伤,别人都不管,但我不能不管。”
“你是一个好人。”
燕芝的眼神非常诚恳,但人家好像不怎么乐意似的。
“谢谢你的好人卡。”谢令程看了一眼手表,把手插进兜里,起身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拿结果,你在这里等着。”
“好。”
谢令程实在忍不住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蠢蠢欲动:“你不用什么问题都回答。”
“不用回答,那你为什么要问?”
“……”
.
“燕芝。”
哪怕人声再嘈杂,如同千千万的普通男音,她也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来那一丝的与众不同。
“师兄?”
燕芝猛地站起来,半是惊喜半是慌张,顾清风温柔的笑笑:“在做什么?”
燕芝转身,看到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笑的十分开心:“你怎么也在医院?”
“我来复查。”
燕芝顿时就紧张了:“结果怎么样?”
“没事了啊。”顾清风语气轻快,“短时间不要背重物,可以适当运动。”
燕芝的眼睛落在他肩头上:“那你还背着书包。”
“不重。”顾清风微微一笑,眼神落寞似的往下低垂:“你呢,生病了吗?”
燕芝把手背在身后:“没有,我陪朋友来的。”
“谁?邱曼吗?”顾清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似深长悠远。
“嗯。”燕芝低下头,低低道:“她肚子痛。”
“要照顾好自己啊。”顾清风揉揉燕芝的脑袋。
顾清风莫名其妙的说这么一句,燕芝微愣:“我没有肚子痛。”往他身后看了看,诧异:“你一个人来的?”
“嗯。”
“怎么不叫她陪你?”
“她有事。”顾清风淡淡的一笔带过,“我还有家教课,约的是三点。不等你们了,再见。”
“嗯,再见。”顾清风走远了,燕芝又大喊:“注意安全。”
顾清风回头,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似留恋了再三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他是你男朋友?”
“别胡说。”燕芝下意识的训斥,才发现谢令程坐在旁边,惊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从你说她肚子痛开始。”谢令程翘着二郎腿,悠悠道:“但你好像没有介绍我的意思,只能装作陌生人坐在旁边偷听了。”
燕芝听出了他的调侃,讪讪的解释:“我们,只是同学。”
谢令程没兴趣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拿着检查报告说:“hb指标偏低,血糖也偏低,你营养不良。”眸子漫不经心一抬,锁紧燕芝小巧的下巴:“在减肥?”
“没有。”
“挑食。”
“不挑。”
谢令程:“学校的饭是不是不好吃?”
“还行。”
谢令程抱起双臂:“你刚刚说三百块用两周,能吃什么?”
燕芝便认真思考着平时点了哪些菜:“就菜啊,饭,馒头……”
“不吃肉?”
话音一落,谢令程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要关心她只吃菜不吃肉,难不成还要帮她解决饭菜的问题?
“行了,不用回答了。走吧,拿了药就回家,让你妈妈给你多做点好吃的。”
妈妈?
这两字对别人来说寓意非常,但对燕芝来说仅仅是两个字而已。感受不到其中的温情,也不知道他们常说的妈妈的味道是什么味道。
走出医院,谢令程挽了挽袖口:“现在去哪儿?”
“回学校吧。”
谢令程看着表:“我先送你?”
“不用了,我坐公交就行。今天谢谢你了。”燕芝弯腰道谢,这应该是她最真的模样了,身体没有一处是紧绷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灵动。
“再见,谢——警官先生。”燕芝挥挥手,欲言又止。
谢令程说:“想说什么。”
“那件案子,怎么样了?”
“燕芝同学,这属于机密,你不能随便打听。”
燕芝受惊,倒退两步:“那你千万不要回答,当我没问。”暗自懊恼,明明就不打算问的,怎么就管不住呢?
谢令程的神色带了点得意:“本来就没打算告诉你。”
燕芝怕他揪住自己又问跟王轩朗的关系,磕磕巴巴的说:“那,那我走了?”
“等等。”下一秒谢令程又变得严肃:“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暗中偷偷跟踪你?”
燕芝蓦地变了脸色:“跟踪?”
谢令程说:“我不是说真的有,就问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没有。”燕芝很认真的思考,“我平时除了在学校就是在这里做兼职。”
谢令程希望没有,但并不是很相信,她那种喜欢戴着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是什么都察觉不到的。
“我真的走了。”燕芝再次挥挥手。
“对了。”谢令程刚一转身又回头。
燕芝眨眨眼:“嗯?”
“你师兄走之前看了我一眼,他知道是我陪你来的,但没有拆穿你的谎言,看来对你很好。”谢令程露出微笑,“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燕芝恍惚的坐上到来的公车,不知是哪一路也不知去哪里,脑海就想着谢令程说的话。
师兄知道我在撒谎,却依然保护我的谎言,他是在维护我的自尊心——还是别的什么?
值得托付的人?
我当然知道。
可他已经心有所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