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南家与你皆是不可割舍,你叫我如何抉择才好?”南峰望着李荷玉,眼底逐渐失去光彩。
恩爱夫妻十几年,他对李荷玉岂会毫无感情。
只是若不遵照南絮的话去做,南家将会就此没落,届时,他就是南家最大的罪人。
不仅年迈的母亲要跟着他受苦,就连一双儿女的前程也将由此断送。
若有得选,他岂会做下如此狠绝的决定?
“我不稀罕荣华富贵,我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
一道稚嫩的嗓音出现在门口。
若云带着南仲一同归来。
“仲儿?”李荷玉回头,发颤的手显出了她的慌乱,“你不该来的,你来做什么?”
自那日回来之后,仲儿就不曾给过她好脸色。
还以为他对自己这个娘亲已经彻底失望,没想到他宁愿舍弃荣华富贵也要保全自己这个母亲。
相比南峰和南雪那犹疑不定的态度,南仲的做法让她心头一暖,便是即刻死去也甘之如饴。
她缓缓摊开手,眼中带着希冀,“仲儿,过来娘这里。”
南仲却径直走向南絮,而后重重跪下,“大姐姐,我知道我娘做下许多不可原谅的错事,便是死也是死有余辜,可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无论如何仲儿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他的选择在南絮的意料之中,“当真决定了?”
她早就知道仲儿纯良至善,这般的他绝无法对李荷玉做到置之不理。
可包庇一个有罪之人,他全了孝道的同时却失了忠义和道德。
南仲紧咬唇瓣,眼眶微红,“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生身之恩尚未回报,仲儿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替母赎罪。”
“仲儿......”李荷玉下颌微微颤动,一张脸痛得失了颜色,“仲儿,是娘错了,但娘不需要你替我赎罪。”
深深看了南仲一眼,她的眼中满是不舍与愧疚,摊上自己这样的母亲是他这一生中永远都无法摆脱的厄运。
而厄运的起因却是因为南峰。
扪心自问,她这一生中伤害过许多人,也愧对许多人,唯独没有亏欠过南峰半分。
这般用情至深终究还是抵不过名利和权势来得重要。
无比失望的眼神从南峰身上一扫而过,落在南絮脸上,“从得知你娘的死因开始,你就没想过让我好好活下去,是不是?”
“引诱杜嬷嬷,让她怂恿老夫人毒害我娘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让她好好活下去?”
“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她有何资格稳坐尚书夫人之位?”
“南峰落难之时是何人仗义出手?他挑灯夜读之时又是何人研磨添茶?我娘若没资格,那谁有资格?是你这个明知他有妻子却还是舔着脸贴上去的尚书府千金么?”
“住口......”李荷玉恼羞成怒,怒吼道:“缘属天定,份在人为,我追求自己想要的有什么错?若说有错......”
她瞪向站在一旁的南峰,若不是他若即若离,与她时而疏远时而暧昧,她何必降低自己的身份和他纠缠不休。
说到底她也只是和温言月一样的可怜人罢了。
有需要之时就温言细语地哄着,一旦影响到他的官途便毫不犹豫的踢开。
她错了,错在为一个男人而彻底迷失自己。
这么多年来,她对南峰的感情只增不减,若是与他断绝关系,她根本活不下去。
或许这就是南絮真正想要的。
南絮要的不止是取走她的性命,而是她痛不欲生,却又万般不舍地死去。
对上这样的南絮,雪儿压根没有半点胜算。
见李荷玉几经转变,神态越发漠然,南峰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他命人取来笔墨纸砚,然后温声哄着李荷玉,“休妻只是暂时,等雪儿成为三皇子妃便是你风光回府之时。”
“休书写下,你我之间便再也回不去了,如此......你还要写下休书么?”李荷玉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高傲如她,怎会愿意被休离出府,南峰也太不了解她了。
没有丝毫犹豫,南峰道:“分别只是暂时,还请夫人为了南家稍作忍耐。”
说完他挥笔写下休书,并将休书交到李荷玉手中。
李荷玉展开休书,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李氏因犯妒忌之罪,故而将其休离出门,今后生死各不相干。”
今后生死各不相干,好一个生死各不相干。
十几年恩爱夫妻,最后却只换来一句生死各不相干。
手中微微用力,将休书揉成一团,李荷玉已是心如死灰。
她将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到一双儿女身上,缓慢开口:“雪儿,仲儿,往后你姐弟二人要相互依靠帮助,没有什么比得上你们之间的手足情分,切记娘亲说过的话。
尤其是雪儿,莫要轻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唯有自身强大才可立于不败之地,就像......”
就像南絮,从小便被送离京城。
任凭被庄子里的嬷嬷百般磋磨,可她还是安然无恙地回到京城。
冲喜替嫁,无论是南家还是定远侯府皆不待见,可她还是凭着一己之力日渐强大。
如今的她不仅不畏惧南家,甚至一句话就可决定自己的生死。
只是雪儿如自己一般心高气傲,有些话说出来只会愈发激起她的胜负欲,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雪儿,忘了今日的一切,只要保住你三皇子妃的位置,就没人能伤害你,包括南家之人。”
十几年前,为了名利与地位,南峰舍弃了温言月和南絮。
如今,为了保住南家的荣华富贵,他再度选择牺牲自己的妻子。
南仲是南家唯一的男丁,老夫人视他如命根子,绝不会让他受半点伤害。
她担心的是雪儿会面临和自己一样的遭遇,一旦失去价值便会被南家人所厌弃。
察觉到李荷玉似在交代遗言一般,南雪有些心慌,“娘,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