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像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把林城裹得严严实实。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闷热。
憋得人心里直发慌。
侯亮平这会儿却像掉进火炉。
浑身大汗淋漓,汗水顺着鬓角一个劲儿往下淌。
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
他眼神慌乱又愤怒,腮帮子鼓鼓的,胸脯剧烈起伏,活像只被激怒却又无路可逃的公牛。
陆亦可也好不到哪儿去。
满心憋着股火,好不容易大老远跑来。
本想着揪出祁同伟的把柄。
能扬眉吐气一回,结果连根毛都没捞着。
她狠狠咬着后槽牙,双手握拳,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深吸几口气,强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句话:“还有个案子得查清楚,强插那事儿......”
“说不准能让祁同伟栽个大跟头。”
说罢......两眼直勾勾盯着王兵。
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王兵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还挂着笑:“陆处长......您尽管问。”
陆亦可冷哼一声:“前几个月祁家村那起强插案......”
“闹得沸沸扬扬,听说到现在都糊里糊涂的......”
“咋回事......”
侯亮平一听,原本耷拉着的脑袋瞬间抬起来。
眼睛放光,像是濒死之人抓到救命稻草。
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对啊......任人唯亲他能滑过去......”
“这徇私枉法包庇罪犯,绝对够他喝一壶......”
“看他这回咋收场!”
王兵心里明镜似的,这帮人摆明是冲祁同伟来的。
还好昨天祁厅长电话指示得及时。
事儿都料理妥当了。
他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说道:“这案子啊,已经水落石出,铁证如山......”
“嫌疑人都拘了,正等着检察院起诉呢......”
“法律肯定给受害者主持公道......”
“您几位就放心吧。”
这话说得客气,眼神里却透着股轻蔑。
“啥......”
侯亮平只觉脑袋“嗡”地炸开......眼前金星乱冒,身子晃了几晃,差点一头栽倒,多亏旁边桌子撑了一把。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陆亦可见状,心里一紧,赶紧扶住他:“侯处......您咋样......”
侯亮平摆摆手,有气无力道:“走......先出去......”
那声音虚弱得像快断气的病人。
众人七手八脚把侯亮平搀到附近诊所。
一番检查,说是血压飙升闹的。
暂无大碍。
陆亦可长舒一口气,苦笑着摇头:“本想立马回京州,这下泡汤咯......”
“祁同伟这老狐狸,滑得抓不住......”
“咱又白跑一趟,还打草惊蛇......”
“下次想找把柄,难喽......”
林华华在一旁气得直跺脚。
满脸通红:“这混蛋太狡猾,咱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亦可想起看守所那屈辱一夜。
灯光昏暗,四周嘈杂,被迫在那种鬼地方解决生理问题。
羞愤瞬间涌上心头。
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暗暗发誓:“祁同伟......这笔账我记下了,迟早找你清算!”
当晚......众人住进酒店。
半夜两点多,一阵急促敲门声惊醒陆亦可。
她裹紧衣服,睡眼惺忪开门一瞧。
几个警察站在门口。
顿时火冒三丈:“大半夜的,搞什么名堂?”
这时......林华华、侯亮平也被吵醒。
纷纷探出头。
警察敬了个礼,一本正经说道:“例行检查,刚有小偷溜进来......”
“挨个屋排查呢,为大伙安全着想......”
“这是证件。”
陆亦可心里直犯嘀咕。
知道这八成是冲他们来的。
要么是林城公安局故意找茬。
要么是祁同伟背后指使。
侯亮平顶着俩大黑眼圈。
满脸疲惫与愤怒,这几天他就没睡踏实过。
精神紧绷到极限,此刻恨不得手撕了这帮折腾人的家伙:“祁同伟......你别嚣张,咱没完......”
折腾到三点多,警察才晃晃悠悠离开。
众人睡意全无,陆亦可躺在床上,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想用这点小伎俩逼我们就范......”
“门儿都没有,我非把你老底掀翻不可!”
殊不知......这事儿是赵爱民自作主张。
他把祁同伟当偶像供着。
见有人找茬,气不过便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第二天......灰头土脸的一行人坐上大巴。
垂头丧气往京州撤。
侯亮平望着窗外,眼神空洞,满心沮丧,接连失利让他斗志全无。
车子刚过个路口,他突然像被电击中。
身子猛地一僵,眼睛瞪得滚圆——街边那手牵手的一对。
女的咋那么像钟小艾?
男的看着竟有点像祁同伟!
“停车......快停车......”
侯亮平扯着嗓子大喊。
声音都变了调。
车一停稳,他踉跄起身,冲同伴摆摆手:“你们先走,去机场等我,我随后就到。”
说罢......跳下车子,两条腿像灌了铅,却又快步朝那路口奔去。
眼神死死锁定刚才那方向。
掏出手机,手抖得厉害,给钟小艾发了条短信。
石沉大海;又拨电话。
刚通就被挂断,再打......直接拉黑,侯亮平只觉热血直冲脑门。
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他站在雨里,仰天怒吼:“钟小艾......你个贱人!竟敢背着我偷人!”
雨水灌进嘴里,他却浑然不觉,撒腿朝着疑似两人消失的岔口狂奔。
边跑边喊:“别跑......给我站住!”
可哪还有人影?
侯亮平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双手疯狂捶打着湿漉漉的地面。
泥水溅了满脸,泪水雨水混在一起。
他全然不顾形象,哭得撕心裂肺:“为啥......为啥这么对我?”
此刻他才恍然觉得,自己这一路像个跳梁小丑。
本想把祁同伟踩脚下。
却反被狠狠羞辱,那种无力感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绝望、愤怒、屈辱交织在一起。
让他近乎癫狂,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在这大雨里独自崩溃……
最终......
失魂落魄的侯亮平像具行尸走肉般。
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朝机场方向挪去。
这场汉东之行,成了他这辈子都抹不掉的噩梦。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
只剩满心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