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彼时,贾环犹拥着彩霞酣睡未醒,京城之中,早有报童扬着那墨迹未干的邸报,于大街小巷间穿梭叫卖——
“忠顺时报全文刊发!《大周讨漠北漠南蒙古女真西域檄》!附国债认购细则!”
《大周讨漠北漠南蒙古女真西域檄》
朕蒙昊天之眷顾,承太祖之鸿基,十载厉兵秣马,九边得以绥靖。
然四方夷狄,如枭獍般负恩悖德,今将其罪昭告于昊天之下:
其一漠北阿骨台部
妄称鞑靼正统,焚毁我宣府互市之所。
去岁八月十五,我商队三百人携蜀锦苏绣前往乌兰巴托,尔等竟剜商贾双目以为灯烛,用丝绸裹着腐尸投掷还关隘。
更在斡难河畔,以汉人颅骨垒筑京观,树旗大书“周羊待宰”!
其二漠南巴图孟克部
私自镌刻传国玉玺,僭越号称“大元天圣可汗”。
去年冬日盗掘明器,挖开英宗皇陵,取那景泰蓝祭器充作汗帐酒具。
今锦衣卫密报,尔等竟将孝端皇后凤冠熔铸为马镫,所谓黄金后裔,原不过是盗墓贼子!
其三建州女真努赤尔哈
伪立八旗之制,掳掠我辽东子民为奴。
抚顺铁匠王二麻之子,白日开凿铁矿,夜晚铸造铁链,竟被活嵌于赫图阿拉城门,充作栓马桩!
更查获尔等私铸红衣大炮十二门,炮膛阴刻“灭周”谶语,炮丸竟裹着《论语》残页作为引信!
其四西域叶尔羌汗国
与逆贼西宁郡王于天山结盟,歃血为誓瓜分疆土。
截获盟书,其上载有“取周女充作营妓,俘获工匠尽皆剁指”之言。
去年更劫掠和亲使团,将义成郡主许配与八十岁老酋,郡主啮舌明志,尔等竟用金钩撬齿,强行灌以肉汤!
茶馆里,店小二正竖着耳朵听着,忽而笑道:
“这都是几十上百年的旧事了,真难为朝廷……”
话还未说完,脑门上便挨了一巴掌,只得悻悻然闭嘴,去收拾桌椅。
掌柜瞪他一眼,旋即又拨弄着算盘,低声嘀咕道:
“你这臭小子懂什么,这檄文里可藏着金山银山呢——
上次北伐大周自朝廷到购买国债的百姓,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如今冠军侯当了皇帝,自然是要继续下去。
这朝廷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听说要扩建官道了。”
街上报童之声仍在持续——
“天命昭昭
朕本欲效仿汉武赐匈奴盐铁,唐宗嫁文成公主。
然尔等撕裂朕之袍服为旗帜,烹煮朕之子民为羹汤,是可忍,孰不可忍!
神兵煌煌
今特命:
玄武营携带神机火铳二万挺,内置螺旋膛线,射程可达八百步;
开花弹三千箱,内填铁蒺藜与砒霜;
地雷车百乘,以燧发机括布设连环雷阵;
更铸造“忠勇大将军炮”五十尊,炮车镶嵌擒获之漠南金冠作为徽记!
凡认购北伐国债者:
百两可获神机营弹壳熔铸的“忠字钱”,嵌于门楣可免征徭役;
千两可得御驾亲征图绣帕,林皇后所刺“棣”字藏于云纹之中;
万两以上者,阵亡将士灵位供奉入太庙之时,可将尔家族谱添于其侧!”
临街一家绸缎庄老板娘猛地扯住丈夫耳朵,高声喊道:
“快把祥瑞银行的三千两雪花银取出来!
没听说忠勇亲王在玉门关试炮,一炮轰塌的城砖都刻着认购人名字?”
丈夫揉着耳朵,示意自家这母老虎稍安勿躁,等听完再做打算。
门外报童声音陡然提高几分,慷慨激昂道——
“朕闻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昔冠军侯长驱直入羌地,今四夷狼烟复燃,朕当执天子剑,为万民开启太平!
今发行潇湘债券,与国债并行,皇后娘娘担保,以瑞德郡王府做押——
凡认购潇湘债券者:
五百两——
“赐《璇玑织锦谱》,皇后亲注纺织改良技法。
凡族中女子持此谱者,可入北城玄武街皇家织造局学习新式缫丝之术,所产丝绸加盖凤印,价值等同贡品!”
胭脂铺里几位绣娘听闻,竟顾不得礼法,挤到门前仔细聆听。
掌柜娘子捏着缠金线的梭子,喃喃自语:
“若学会宫廷双面绣,咱们岂不是能接波斯商队的订单……”
报童将邸报拍在青石板上,清脆之声继续传来:
“两千两——
赠椒房金锁,凭此可送族女入凤藻宫学习《九章算术》。
结业者赐‘文成算珠’,婚书添‘通经济,善持家’朱批,嫁妆免税银三成!”
茶楼二层厢房突然传出杯盏碎裂之声,盐商之女推开雕窗喊道:
“爹爹快买!上月刘通判家退婚,不就是嫌我不会算田庄账目?”
“五千两——”
声调陡然高昂,惊飞檐下白鸽:
“赐‘木兰地契’——漠北收复之地,持契未婚女子可圈荒地五十亩!
朝廷配发俘虏为佃农,三年免赋,产粮冠名‘潇湘红妆粟’直供内务府!”
布庄老板娘突然褪下缠臂金钏,拍在柜上:
“把我嫁妆当了凑数!当年陪嫁的三百亩水田,可比不得御赐的塞上胭脂田!”
“万两至尊——”
伴着云板清脆声响传遍长街:
“特设‘潇湘诰命梯’——凡族中出三位持金锁女子者,可请皇后赐族谱另开‘女户’!
更以喀尔喀女萨满银冠熔铸‘文成簪’,插此簪者见官不跪,讼状可直呈察院!”
银楼里几位老妪突然扯下守寡的黑纱,露出珍藏多年的点翠头面。
最年长的颤颤巍巍道:“快给守贞祠里那些丫头赎身,咱们崔氏女户的祠堂,该换块御赐匾额了……”
恰在此时,一队红衣宫女捧着金丝楠木盒经过,盒中《女户新规》隐约露出“女子科举”“寡妇再嫁”等字迹。
药铺抓药的寡嫂盯着“可自立女医馆”条款,突然将裹脚布抛进煎药的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