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神谙,我阿父当年如何待你,我阿弟不过是要个铸币权你都不肯!我早就知道,你就是个忘恩负义,上屋抽梯之人!
文帝和崔琢凌不疑三人,刚踏入长秋宫大门,就听见这么一句惊人之语。
崔琢看了眼在院子里的婢女,宣后身边的翟媪,还有面色难看的王姈。
事情很明显,文修君进宫来了。
“够了”
文帝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殿门。
崔琢跟在后面进去,殿内正是宣后和文修君二人。
烛台打翻在地,杯盏蜡烛四处散落,怎么看场面都不太乐观。
宣后抬手行礼,“请恕妾未曾远迎之罪。”
文帝一下给她扶起来,“神谙,不必多礼。”
他转而看向文修君,
“适才听闻,文修君口口声声提醒皇后,莫要忘了乾安老王爷的恩情,可有此事啊”
文修君神色淡定,
“怎么,宣家姑父早亡,我阿父抚恤寡居的姑母,养育其儿女,莫非这些恩德,我连说都不能吗?”
“姻亲之间,恩情要如何才能算清?”
凌不疑开口道,
“早在最初,文修君祖父曾罹大难,在那时候,全赖宣氏全族鼎力相助,才得以迈过生死难关。
此后,乾安老王爷在战乱中护助宣氏,此恩也是报恩,这一来二往,难道文修君要一提再提吗?”
当年的那些事情崔琢也只是略知道一些。
毕竟她阿父是个谋臣文士,孤城当时具体情况如何,并不十分清楚。
文修君脸色一变,
“陛下,我阿父当年为救孤城捐躯,妾有兄弟姐妹几十人,四处离散,只剩下最后一个幼弟。
今日,我是来求皇后照拂一二,难道这也有错吗?”
“如果你有事要奏,为何不让车骑大将军在朝堂之上提奏?”
文帝冷呵一声,
“你选在长秋宫为难皇后,你就是知道皇后,会一再的容忍宽宥你,今日你对皇后不敬,言行逾矩,不识礼数,该当何罪啊?”
宣后温柔贤淑,或者说性子软绵,这些年对文修君,对王家,也是恩遇有加,一再退让。
不过像今日这般,关住殿门还是嚷到长秋宫门口都能听到,确实是不识好歹。
崔琢看了宣后一眼。
也就是陛下宫中只有皇后和越妃,哦,还有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徐美人。
要是妃嫔多起来,以皇后的性子,怕是后宫能打翻天。
文修君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陛下”
宣后止住了他的话,“妾身体不适,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唉,若是陛下仁厚还有几分是为了仁君的好名声,宣后就纯纯是温婉良善了。
“不行,止不了”
文帝一挥手,“让她说,朕看文修君今天,是意犹未尽!”
这局面可不对。
文帝真要罚,罚重了传出去不好,罚轻了脸上挂不住。
而且宣后还是念着旧情。
宣后求助的看了凌不疑一眼,他会意,上前一步,
“文修君可选,是留在此处,听候圣上处罚,还是随在下,听命出宫”
台阶给到,此事也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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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烛台倒了一地,皇后可有受伤?”
崔琢扶着她到榻边坐下。
宣后摇摇头,
“我没事,只是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
“长辈旧事,崔琢哪敢看笑话”
她动作轻柔的给宣后理好衣袖,
“皇后宽仁大度,不与文修君计较,只是哪怕不在意,听多了心里还是会憋闷。
我看就该下道命令,非诏不得入宫,省得总来长秋宫喧嚷”
宣后叹了口气,还是拉过崔琢的手,“不说这些,今日王姈也来,我看她沉稳许多,都是你的功劳”
崔琢笑嘻嘻的,脸上是有些可爱的得意,“害,我手下训过的兵不知道多少,教她,绰绰有余”
宣后脸上不由泛出笑意,“你呀,真不知你阿父阿母如何教的你,把你教的这般好,又这般贴心……”
她神色一黯,
“我只得一子一女,太子随我,优柔寡断,小五又被宠得嚣张跋扈……是我不会教养子女”
其实宣后说的不错,但是崔琢哪能应这话。
“皇后何必这么说,太子宅心仁厚,礼遇臣子,未来定是明君,五公主落落大方,正显皇家威仪”
她夸完了,又真诚道,
“这世间人无完人,谁还能没有缺点,况且瑕不掩瑜,皇后这样好,太子和五公主自然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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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当真没白养你,没见过你这般有眼色的走狗”
文修君走在出宫的路上还不死心,要再刺凌不疑几句。
“我自然不如文修君,儿女身家的性命,在文修君此处,皆不如小乾安王过得安稳重要。
老王爷,才当真是没白养你。”
文修君瞪他一眼,随即又轻蔑的冷哼道,
“如你这般,不懂父母恩情之人,一向冷心冷情,自然无法理解我的作为。
当年若非圣上下令我父驰援孤城,他怎会大捷未至便身死”
文修君念叨的是未及的荣华,凌不疑却眼神一暗,
“文修君可知,老乾安王当年,为何未捷身死?”
“自然知晓”
文修君神色依旧,
“当年小越侯先我父一步,安排人去查探瘴气一事,查探瘴气之人丧身之后,小越侯便告知我父……
可惜,我阿父还是想救孤城,冒着风险带着一队人进了瘴气里,最后,失去了性命”
如此,当年的两波人马,仅有小越侯有问题。
“这都是为了救你舅父!我阿父,才孤独惨死在荒蛮,若我阿父还在,这天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凌不疑没有理会她的废话,语气严肃,
“文修君,此事怕是另有隐情,我劝你悬崖勒马,莫被人挑唆了去”
文修君停住脚步,转过身看他,“你此话何意?”
“小越侯与宣氏向来不合,他所言,未必属实,你又何必深信不疑”
他点到即止,“还有,这些年来圣上对小乾安王已经仁至义尽,他手握铜矿,定然衣食无忧,我劝你,好自为之,莫要偏听,偏信”
文修君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带着王姈出宫去了。
看着二人走远,阿起开口道,“小越侯当年,因不满圣上娶皇后,一直视老乾安王为眼中刺,怎会那般好心替他探路”
阿飞也不由道,“他巴不得宣氏一族全死光,越妃就可坐后位”
凌不疑声色冰冷,“盯住小越侯,继续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