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登你这会装起来了。
不过不得不说,凌不疑的这套作风,还是很爽的。
崔琢静了半晌,眼看楼太傅几个面色越发难看,她才心满意足,
“楼太傅不必紧张,我今儿是来送圣旨的”
她环视四周,“诸位,还请到前院听诏吧”
*
崔琢立于众人最前的高阶处,“楼大公子上前听旨”
宫侍配合喊道,
“跪——”
眼前乌泱泱跪倒一片,崔琢心情大好,端正声音,开始念诏书,
“制诏楼氏大公子楼犇,世传忠义,德馨远扬,秉承家训,修身以礼,笃学不辍,腹有经纶之才,心怀报国之志。
朕常思天下之贤才,期共辅朕以兴邦国、安黎庶,卿于铜牛一事中,功绩卓着,朝野咸闻,实乃栋梁之材也。
朕心甚慰,着入太常府,望卿秉持忠君爱国之心,尽展所学,恪尽职守,与诸臣同心同德,共佐汉室之隆兴,泽被万民。”
楼犇拜谢后,上前接过圣旨,双手竟然因为这点重量忍不住微颤。
文帝性格豪爽,平时各种口谕旨意,也都随意的多,今日这份正儿八经的表彰,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楼经自然是有这份体面的,不过他可不会对楼犇入仕上心,因此,只会是崔琢给文帝美言了几句。
万事都有其代价,这位当朝数一数二的近重之臣,亲和温善的外表下,也不会是什么无私奉献的大善人。
不过楼犇不在乎,他郑重仔细的把圣旨收到怀中。
他等这一日太久,久到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
“世人皆盼生于太平盛世,独我平生最恨没早生几十年。”
楼犇在侧前引路,语气淡淡,说的却是肺腑之言。
崔琢悠然跟着他往书房去,“当年群雄并起,将星云集,自是做出一份大好事业的时候。
可是如今也不算晚嘛,内修勤政,外拓疆土,照样是青史留名的好机会啊。”
楼犇不由一笑,“崔将军是乐观豁达之人,心境通透,在下佩服。”
有人哀婉感叹生不逢时,有人抓紧机会奋发向上,或许时势确实能造英雄,但是英雄也自会创造时势。
崔琢轻笑两声,“恭维客套就免了,楼公子要给我看的是何物啊?”
楼犇掀起覆盖着的厚重绸布,打开那个足有成人大臂粗的长圆筒盒。
“唰——”
一幅厚实精美的舆图舒展于案。
崔琢仔细观摩了一下。
他善于制图还真是一点不假。
十四州疆域尽在其上,各个郡县方位,山川河流布局,一清二楚,匈奴、鲜卑、羌人乃至西域诸国,也大致标注。
从他十几岁求师游学,到这些年四览山川,漫长岁月都化作这张堪称稀世之宝的舆图。
“吾见山川溪海,日月星河,将天下绘于笔下”
楼犇看着崔琢目不转睛的样子,心中莫名满意,
“现将此图赠与你,愿你始终不囚困境,能见天地,能闻己心。
朝中众臣无一不想得到此物,今你我以此为凭,同行互助,永结盟契……”
“我不要。”
“?”
楼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崔琢白他一眼,“你敢送我也不敢收啊”
这哥看着挺聪明一人,怎么想的,私藏舆图,到时候崔琢说自己不想造反谁信啊!
楼犇沉默了一下,有些不甘心,“你眼都不挪的看了半天,我不信你不想要”
崔琢依然看的入迷,
“我确实不想要这个,楼公子若愿意,还请为我绘一幅别的。”
我是不需要这个。
崔琢方向感极好,听乡间老农带着方言的草率指路,都能一分不差的把军队领到地方。
这些年纵横接壤胡人的七八个郡,茫茫草原戈壁都没跑错过路,当初带人悄悄摸进冯翊郡,也是又稳又准。
不过崔琢也是有局限的,洛阳往北,往西的州郡地界,都不用舆图,她门清。
洛阳往东南下扬州,偌大个扬州她也都熟。
只是除这些之外的地方,她就不敢保证了。
抓紧时间又不动声色的记忆了一下陌生的地界,崔琢一脸漫不经心的抬头,
“我想请楼公子绘的,是匈奴,鲜卑的舆图,从我朝疆界向北,一直到狼山、北海,那才是我想要的。”
楼犇面色微动,眼中是藏不住的错愕。
崔琢的意图清清楚楚,舆图画到哪里,她就打到哪里。
那句“外拓疆土”,她竟然是真心实意的。
“你还真是……”
野心勃勃,呸,雄心壮志啊!
*
不过介于楼犇自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他还算接受良好,很快沉吟思考起来,
“草原是流动的,水源河流的走向也是年年不同,绘画的话,只能做大致参考。”
“大致就足够了。”
崔琢摆手,“日月星辰,天地草木,皆会为我指路。”
楼犇所言她是知道的,附属的胡人部族,甚至很快会进一步投诚的呼邪单于部族,这些实打实的外族,自然可以给她当向导。
不过话又说回来,外族,那就不能保证他们毫无异心,崔琢敢用他们,同时也想手握大致的舆图,不完全听信。
这些计量不提,眼下两人也算是进行了友好会谈,达成了协议。
“不过,此图你当真不收?”
楼犇又问了一遍。
什么不敢收都是空话,朝中那些大臣都敢,她崔琢哪里怕这点事。
“真不要。”
崔琢有些无奈,搁这试探我呢?
“楼公子把它照常收好了。
我的建议是,等到哪次陛下皇后大办寿诞之时,当寿礼献上去,包升官的。”
她话音未落,便一挥手走的利索,毫无留恋之情。
楼犇望着门静了许久,才缓缓把舆图收起来,重新装盖好。
还真是,奇怪。
不过,当世之人,都该幸与之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