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将手上的面具扣在师雪妍的脸上,将她拉到身后站定。
师雪妍看着面前人的背影双眸顿时被泪水糊住,低声哽咽道:“你为何会……”
蓁胥透过面具寒声打断了她的话:“等过了此劫,看我如何收拾你!”
师雪妍原本还有些动容,下一刻却被他凛冽的语气吓得抖了抖,竟是感觉他比面前的黑衣人还要可怕几分……
那堪堪躲了蓁胥一击的黑衣人刚稳住了身型,蓁胥便攻了过去,他不得不抬剑相抗,蓁胥拔出另一侧的短剑从左侧刺来,那黑衣人只觉双目被一尺寒光晃了眼。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见避无可避,双目微微眯起,低声喊了一句:“蓁胥!”
蓁胥及时停手,愣怔道:“瞿大哥?”
瞿岩见他终于认出自己来,也不及解释缘由,望向另一侧急道:“那一队不是我们的人!”
蓁胥收回短剑,也一同望了过去,见萧茵被四人围攻,脚下虽踏着琉璃瓦,却如风似燕,她似在拖时间,以守为攻,仗着身法灵活竟在四人的群攻之下完好无损,但因体力不支,已开始渐渐落了下风。
蓁胥对瞿岩道:“帮我看好她。”
“蓁胥!”师雪妍突然叫住他:“你和阿茵定要无事。”
蓁胥没有回头,捏紧了手中的短剑。
此队人马人数虽不多但皆是一顶一的高手,萧茵靠着灵活的身手躲开了几次致命攻击,但身上却渐渐挂了彩,师亭昱带着侍卫赶到时萧茵堪堪避开一剑,但肩膀已被划伤,他心中大急又不敢出声扰乱她,举起手中的连弩对准其中一名黑衣人连发数箭,那黑衣人反应极快,回身挥剑劈开,但那连弩被他的工匠改造过,不仅比一般的弩更小巧,威力也更大。
那黑衣人显然不曾想到这弩箭威力不小,待这一发数只箭矢结束时,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已有一支没入皮肉,当即暴起,也不管身后的萧茵,手中的长剑对准了师亭昱疾疾而去,师亭昱周围的侍卫见那人受了伤还能脚步如飞,立时严阵以待,丢下手中的长弓抽剑应敌。
萧茵骂了一句:“呆子!”也不顾自己肩头的伤口还在淌血便提剑追了上去。
其中一名黑衣人从怀中摸出一枚长针,待萧茵接近时突然抬手,只听“叮!”地一声,那枚长针被一把短剑挡开。
萧茵回身望向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这里交给我。”蓁胥沉声道。
萧茵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师雪妍,见她站在一名黑衣人身后冲她点了点头,萧茵终才缓缓松口气,赶去了师亭昱身边。
蓁胥望着眼前的人,目光移到了他手中的剑上,那剑鞘通体泛着冷银的光,与那人的眼神一般冷。
“江云。”蓁胥冷冷道:“很好,今日便将旧恨新仇一并算如何?”
江云道:“正合我意!”
一股裹挟着无尽杀意的劲风如潮涌至,盛暑的窒闷使得呼吸都缓慢了半分,蓁胥当先发力迸射而起,举步如飞,手中短剑如疾风骤雨急急落下,一头攻势未缓,另一头继踵而至,江云接的渐渐吃力,却未退半分,反用缓势化急攻,就算受伤也不曾乱过半分节奏,两人旋身而起,星前月下,似一笔墨画,让人目不暇接。
剩余两人目光相触,皆报了必死的决心,一人转身朝着师雪妍与瞿岩奔去,另一人则朝着萧茵与师亭昱冲了过去,两人来势汹汹,其间击搏挽裂,突闻刺耳的裂帛声后,数道交错的寒光闪过,两道人影从屋顶上翻落重重砸在地上,惊起了一片尖厉的呼喊。
几人刚缓过一口气来,埋伏在不远处的弓弩手连射数发箭矢,犹如密集的风暴骤然而至,几人皆暴露在无遮挡的屋顶,便只能暂时撤手抵挡。
江云捡起劈断的箭矢,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蓁胥看出端倪来,勾唇嘲道:“长宁侯还真是不念旧情,你与江月跟随他多年,为了杀我们不惜以你为饵,你还要为他卖命?”
江云却似早已看透,内心并无多少波澜,他道:“凡成大事者,必不可妇人之仁,杀身成义,临难如归,死之无悔!”
蓁胥似听了天大的笑话:“长宁侯为一己私欲放任隗之俭为祸百姓,你与江月为了此人杀过的无辜何止成百,从你们口中说出的义,为何义?难道是为恶不悛?亦或是荼毒生民?”
话音一落,江云目光阴鸷,手中长剑瞬息而至,一改适才的防守姿态,每一次进攻都用尽了全力。蓁胥向前掠起,旋身之际短剑脱手而出,却是一柄如暗器般兜头急刺,另一柄剑在落在江云身后的同时刺出,不防身后起了一股诡异的阴风,他不得不撤身后退,待捡起另一柄被江云打落的短剑时,江月落在了江云身旁。
萧茵看着蓁胥势单力薄想去帮忙,回头看了一眼师亭昱,只能将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萧茵心道:这傻子一点武功不会,若是自己走了有人攻过来如何是好?
比她更着急的是师雪妍,她见那群黑衣人四散开来,手中并未持剑,却都捏着一枚铜球,铜球的一端是泛着银光的软丝,她虽不知那是何物,但心中隐觉不安,推着挡在她身前的瞿岩道:“瞿大哥你快去帮帮蓁胥!不要管我!”
瞿岩的眉目渐渐凝起一丝忧色,刚一动身便见蓁胥望了过来。
“护好她。”蓁胥动了动唇。
瞿岩的手缓缓收紧,拉住了想要上前的师雪妍道:“你上去只会给他添乱!”
此时袁黎正好带人赶到,但他并没有选择上屋顶,这群丞令台的衙役武功太差,若是上去只不过是白白送命,便带着人马直奔隔壁露台,将伏击在那里的弓箭手逼退,再将剩余之人分成四队,肃清周围伏击的人马后对屋顶上的众人形成了合围之势。
奈何找不出几个箭术高超的衙役,便只能让人装腔作势地架了弓箭,形成威慑。
江月虽知现在自己占着上风,但若再拖下去便会与南凌延月碰面了,届时淮安王军一出,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你先走!”江月对江云道:“我随后便到!”
“要走一起走!”江云眸色冷凝,道:“用千机困住他!我去拿人!”说罢便提剑朝着另一方向飞掠而去。
蓁胥想要跟上,只见数十名黑衣人突然四散而开,将他围住,黑衣人手中的铜球嗡鸣作响,一道道泛着凛银的丝线在他头顶交织成往,蓁胥从未见过这种“兵器”,一时不知该如何破解,只能握紧手中的短剑向上劈刺,那银丝看似软细如蚕丝,却在接触短剑的刹那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竟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
黑衣人见“网”已织好,握紧手中的铜球向下一压,蓁胥被一股无形之力逼得单膝下跪,磕断了屋顶的琉璃瓦,尖锐的棱角划破他腿部的皮肉,但他浑身上下皆渗出血迹,虽不致命却似毒虫鼠蚁啃食撕咬,疼得几欲脱力。
蓁胥被牵制,江云江月便似脱了束缚。
江云的目的非常明确,他在千机一动之时便已欺近师雪妍身前,与前来阻挡的瞿岩打在一处。另一头的萧茵与师亭昱自是心急如焚,萧茵刚想要上前便被江月拦了路。
瞿岩的武功虽不差,但面对博名录中榜上有名的江云还是逐渐落了下风,不过二十招后便被江云重重一脚踢下了屋顶,在下落时不慎落了手中的剑,待他捂着胸口从露台爬上来后,发现师雪妍已被他擒在手中,至此才算真的动弹不得。
江云冷笑一声,在师雪妍的耳边道:“师姑娘,别来无恙……”
师雪妍不觉害怕,眼神依旧望着被千机牵制的蓁胥,死咬着唇一声不吭。
那边的萧茵见师雪妍被擒,双目殷红,一招一式更加凌厉,势要将江月斩于剑下!
江月不防她愈渐急的攻势,被逼得后退数步,心中不由大怒,也收了防势转为攻击,两人短时间之内竟也不分伯仲,倒是他小看了这女人!
“若再不住手,那便只能先让师姑娘受些苦头了,只不过这次蓁将军自身难保,又要如何救师姑娘呢?”
萧茵闻言只能先收手撤身,回了师亭昱的身旁,只不过血流了太多一时脚步不稳,师亭昱虽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先顾眼前人。
师雪妍无暇顾及自己安危,见蓁胥被压得动弹不得,顿时心急如焚,她被江云拖着缓缓后退,她踏在琉璃瓦上时脑中灵光一闪,冲蓁胥大喊道:“蓁胥!下去!”
千机的弊端不难找,这种东西不似武器而似机关,需要一定的场地才能施展开来,若是蓁胥身处狭小的屋中便能脱困!
蓁胥立时明白了过来,抽回一把短剑朝着裂开的琉璃瓦刺入其中,再用尽内力一掀,顿时随着塌陷的屋顶落了下去。
江云见他脱困也不敢再耽搁,与撤身的江月一起架起师雪妍便跑。
千机这东西只能用一次,一击不成便被那些黑衣人丢了出去,他们皆是死士,没有选择与江云江月一起逃命,而是抽出身后的短匕与冲上来的衙役拼杀,最后被赶来的淮安王军齐齐拿下。
蓁胥不顾身上的伤势朝着师雪妍被劫走的地方追了过去。
此时萧茵受伤昏厥躺在师亭昱怀中,袁黎带着衙役在酒楼中善后,南凌延月翻身下马,扫了一圈周围,唯独没见师雪妍的影子,又见瞿岩被人搀扶着从酒楼中出来,忙问道:“雪妍呢?”
师雪妍此行怕是凶多吉少,他心中难安,跪在了南凌延月的面前,神色凝重道:“殿下……师姑娘被江云江月劫走往城外去了!蓁胥他……殿下!”
瞿岩还未说完,便见南凌延月再次回了马上,将腰间的令牌扔给了一旁的常正,冷道:“带人去将长宁侯府围了,若有反抗者,就地正法!”说罢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常正一脸茫然不解地对瞿岩道:“瞿大哥,殿下是何意思?”
瞿岩差点咳出一口血来,心道:原来殿下也有不理智的时候……
他叹了一声,起身拍拍常正的肩膀道:“听听前半截得了,后半截还是算了。”
常正挠挠头,忽觉这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
江云江月各找了一匹马飞速朝城门外而去,因他们身有长宁侯府的腰牌,守门的侍卫一看便主动辟开一条道路放行。
那守门的侍卫见江云的马前还驮着一个姑娘,摸了摸下巴,脑中翻来覆去猜了几个可能,正“啧啧”摇头,忽听后面又传来马蹄声,另一个侍卫忙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头儿,那好像是淮安王府的人。”
王三也是有眼力劲儿的人,认出马上的是淮安王府的蓁将军,忙又吆喝起来,让还在排队出城门的百姓都朝两旁让开,待人出了城他心里又犯起了嘀咕,今晚难道是有大事发生?
“头儿!”李四又跑了过来:“丞令台传令,封锁城门!暂行宵禁!”
王三听得一愣,本能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他正思索间,便听人群中传来议论之声,有人因出不了城而抱怨了起来,更有胆大的直接凑过来问他为何宵禁,想打听背后缘由。
王三眉眼一竖,骂道:“官家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再让我听见谁传出些狂妄之语一律押去丞令台!赶紧给我走!”
这一骂直将还想吃瓜的百姓给唬了回去,他大喊一声:“关城门!”
随着大门缓缓合上,突然又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他远远望去瞬间目瞪口呆:“淮……淮安王殿下?”
南凌延月在马上喝道:“开城门!”
王三哪里敢拦,忙让人又将城门打开。
李四走过来与王三站在一处,看着南凌延月疾驰而去的方向道:“这一个个的,今夜当真有大事发生?”
王三敲了敲他的头,训道:“瞎猜什么,明早就知道了,对了,今夜叫轮值的弟兄们都来守着,给我把眼睛睁大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掉脑袋你们也别想着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