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春节过后，业务确实不多，袁梁坐在那里有点百无聊赖，泡了一杯好茶，慢慢喝着。
茶叶喝了两道，袁梁来到档案室，王美春正在北面的房间装订档案，见袁梁进来，也是高兴，但看见袁梁沉着脸，也就马上不再多说话。袁梁坐在那里，头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假寐。
忽然，王美春喊他：“袁处，醒醒，快过来看风景。”袁梁睁开眼，王美春正指着窗外，向袁梁摆手。袁梁走到窗户前，向外面的岔道上看着。王美春扳着他：“看见了吗？你凑过来点。”袁梁只闻到王美春身上香气扑鼻：“我什么也没看见呀。”
王美春抓起袁梁的手指着说：“什么眼神，那个岔路上，你看扛着拖把的那个，那不是宁祥荣吗？你猜为什么他扛着拖把从那里过来？你肯定猜不到，他肯定是刚才从厂里面跨着墙头，把拖把扔了出去，他这不是下中班了吗？他绕过去再捡起来拿回家去。”袁梁瞪眼看着，果然是宁祥荣扛着一个拖把摇头晃脑地走着。
一把拖把才一块钱，没想到宁祥荣竟然沦落到这样。他离了婚以后，也没有人管了，在车间里不好好干活，自然工资不多，还经常和几个朋友吃吃喝喝，还经常借钱，寅吃卯粮。
袁梁摇摇头，又坐下。王美春说：“我就经常坐在这边往外看，往路上看，这里也是一个舞台，上次你不是还看见了夏小洋嘛，人生就是这样形形色色，这就是人生百态。”袁梁看着她说：“你怎么那么多感慨？像个怨妇，你可是正儿八经的领导家属，人人羡慕。”
王美春嘁了一声：“我还领导家属，那管什么用啊？我那领导就一个心思，就想着往上爬，天天还累得熊样，都和我分房睡了。”袁梁笑了：“我说呢，说了半天，原来是贾科长满足不了你了。”
王美春苦笑着：“不是满足不满足我，不让你天天，不让你每周，你要是扯上一个月都不想，这男人不就废了吗，天天回家就是吃饭、睡觉。”袁梁说：“你也体谅体谅他，他自己在那个环境里面，也没有什么背景，他的事业心又很重，他要往上走，他不那样办，又能怎么样？他不赌博、不抽烟、不玩女人，喝酒也是在场合上才喝，他已经很好了。”
王美春说：“看见你我就生气，我就觉得你恣，提成还那么高，天天衣着光鲜，天南海北地出差，多自在悠闲啊。”袁梁说：“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身上怎么那么香，这个香味真好闻。”王美春来了精神，靠近了袁梁：“你再闻闻，这就是你上次送给我的香水，说是非洲客户给你的。”
袁梁拉一把王美春，王美春一屁股就坐在了袁梁身上，袁梁趴在她的前面闻了闻，王美春托起袁梁的脸，就势亲了一口。
外面，下班的铃声骤然响起，袁梁推开王美春，站了起来。王美春满脸红晕：“说好的干媳妇，你看你吃得满是口水。”袁梁笑看着王美春，说道：“你的嘴唇看着挺带劲啊，怎么贾科长就免疫了呢，这是七年之痒吗，没到时间啊。”王美春白袁梁一眼：“你就知道痒。”
袁梁走了，王美春还站在那里，怎么挪不开步了，还是等等再走吧。
第二天上班后，袁梁又来到成品库，待了一会，又到技术处，把h80\/10产品的图纸看了一会，在笔记本上记着。
袁梁喊着杜忠生、孔祥伟，三个人来到小接待室。袁梁看看桌子上：“这是谁在这里抽的烟？强调了多次了还是不改。”杜忠生红着脸：“我刚才在这里想事情，我抽的烟，还没来得及打扫，我这就打扫。”袁梁说：“用完就及时清理。你刚才在这里想什么，还是h80\/10的事情？”杜忠生直起了腰：“我就是想h80\/10的事情，可我实在是没办法。”
孔祥伟急忙说：“我也想参与进来，我也想打败Jc厂，我们一直受着窝囊气。我几次给客户报价，客户明明没有明确给我要h80\/10产品，客户还刻意给我压价，说我们厂的产品价格就是高，我们生产的h80\/10产品就是比Jc厂的价格高，噎得我难受。”
杜忠生说：“昨天我俩就跟你说了，我们知道价格有差异，我们不要提成，我们就是要打败Jc厂，我们想一雪前耻，可我们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袁梁看着二人说：“昨天我想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又到成品库转了一圈，到技术处查了查资料。我现在也算是有一个办法，我们来碰碰头讨论讨论，看看有没有可行性，看看能不能合力绞杀Jc厂。”两个人瞪眼看着袁梁：“你快说说，你快说说。”
袁梁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给二人说着，两个人问着，袁梁解释着。袁梁笑看着二位，两个人兴奋地击掌相庆。
袁梁说：“就是这样，现在的关键是吴厂长，只要吴厂长同意，那么，我们的绞杀战就能成功。”杜忠生说：“走，咱去找吴厂长，让吴厂长审批。”袁梁皱着眉头：“要有心理准备，吴厂长那里可不是轻易能过去的。”孔祥伟提高了声音：“就你刚才的分析，这次业务要是不做，那不是榆木脑袋，坐失良机吗？”袁梁一笑：“你是业务员思维，而工厂一把手的思维和你是不一样的，吴厂长的思维更特别。走吧，试着来，事在人为。”
三个人来到吴厂长办公室，按照三人说好的，还是杜忠生向吴厂长汇报。杜忠生向吴厂长汇报的是，山北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要货h80\/10 一百台，沟通几天了，价格谈到了五万一千元。
吴厂长对h80\/10 产品太熟悉了，对其价格也当然熟悉。吴厂长听着，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就这价格，绝对不能卖，你们走吧。”
杜忠生、孔祥伟走了，袁梁站在那里，吴厂长又看看他。袁梁忍不住说道：“h80\/10产品， Jc厂的价格现在就是四万七。我和杜忠生、孔祥伟也讨论多次，原来这个产品一套是四个包装箱分开包，现在改为一套就一个包装箱，包装费用会大大降低；第二个就是，我们想改变最后的收集器，这样也能省钱；两个业务员也说了，他们不要提成，就是要打败Jc厂，这三项费用加起来也不少，实际价格要超过原来的五万二千元，我认为可以成交。”
吴厂长有点不耐烦：“你们就想着成交，现在原材料的价格比三年前涨了多少你们知道吗？现在再成交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袁梁也忍不住了：“我们一百台h80\/10产品在那里放着，那就是五百万啊，为什么不能舍弃十万或者二十万元来盘活它呢？业务人员连提成都不要了，就是要打败Jc厂，就是想盘活这五百万。我们要是按照原材料涨后的价格核定产品价格，那就永远卖不出去。”袁梁没有再多说，低着头走出去。
袁梁回到出口处，杜忠生、孔祥伟看着袁梁的脸色，也就没有再说话。袁梁的眼中要喷出火来了，他对杜忠生说：“你给山北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的客户讲，就说我们正在核算成本，就是最后面的集尘器，用户使用的时候也嫌碍事，就扔在一边不用，我们现在配备的是尼龙袋式，更方便使用。”杜忠生说：“谈不到一块还给人家说什么，我就不信领导算不过来这个账。”
袁梁说：“你只是和客户沟通，不要中断沟通，又没有和他谈定价格，你这样做也能拖着其它的厂家给他报价。”杜忠生想了想，一把抓起了电话。
一会，电话打来，是杜文艺找袁梁，袁梁也想透透气，就来到杜文艺的办公室。袁梁坐在沙发上，问道：“杜总，什么事？”杜文艺喊着：“老程，给袁处倒杯水。”袁梁急忙制止：“你就别来虚的了，你在这个屋里叫，他在那边也听不见。”
杜文艺笑笑：“刚才，吴厂长来电话，说是下午两点和咱两碰碰头，这正月马上就要过去了，看看下步的业务开展，看看怎么抓紧货款回收。”袁梁说：“除了广交会，出口处基本上是被动的，就在家里接受客户咨询，然后积极应对，我们的货款没有问题，货款回收还主要是你这里。”
杜文艺叹了口气：“我这国内市场要比你复杂多了，现在不发货就要不来货款，我要发货，现在发不出去，没有原料，车间就没法干活，这就是个死结。我一说要货，吴厂长就给我说，你要的货款呢？没有货款回来，怎么安排生产，就是逼着我要货款。”
袁梁嘿嘿一笑：“我给你想个办法，你看行不？你到各经销处去要款，如果没有回款，你可以给他要货。据我所知，有许多产品在经销处存了很长时间，缺这少那，破破烂烂，实际上成了我们厂的异地库存。你就把不给货款的，拉回来旧产品，他再要货，他就要给你钱。不要货的，你还可以把这些产品转给优质客户。这样做的话，你再把帐平一下，你的外欠货款，就会减少很多，你的压力也就小了。”
杜文艺抠着自己的鼻子，两眼放光：“嗯，我也想过，也拉回来过，那都是在经销处不能再卖的产品，好，我这次就紧盯各业务员的发货，要业务员落实各片区的异地存货，把那些不能卖的都给我拉回来。已经卖给他了，又能怎样呢，我可以压低价格买回来，反正他也卖不出去。下午和吴厂长说的时候，你给我敲着边鼓，他可不想平账，他只想着直线拉升业绩。”袁梁说道：“碰到茬口，我当然会说，你也给我捧捧场。”接着，袁梁把这单h80\/10产品的情况说给杜文艺。
杜文艺听完后重重地点点头：“他没做过业务，不知道做业务的难，你就是做得再好，他还是觉得你能做得更好，还是觉得有价格空间，就是不相信你。我跟他多少年了，还不了解他。还有，他没有做过业务，他也不懂得变通，你要给我说，你能盘活这五百万，我还不得跳起来，这不是，这都没钱买原材料了，还在那里充啥。马上就能变现的业务，这可是五百万，我都不知道吴厂长是怎么想的。你放心，下午我给你助威，你要是盘活这五百万，我的压力也直线下降啊，哈哈哈。”
下午两点，杜文艺、袁梁来到吴厂长办公室，既然已经早就安排好，汇报起来也就顺利很多。杜文艺是副总，当然他先汇报，他汇报了各个片区业务员的欠款情况、发货情况、近期回款情况。发货情况，销售处最大的症结在于，业务员几乎没有出去要款的，一般情况下大多是带货出去，发货回款，先给对方讲好，我送货多少，对方回款多少，就是这个样子。如果是空着手到经销处回款，基本上会空手而归。而当前的问题是，畅销的两个机型，车间、成品库基本上没有存货。不管怎么样，现在销售处也把应收货款分配到位了，要求各业务员三天之内必须出差，奔赴各自的业务片区。
袁梁汇报了各业务员已完成销售收入、未发货的生产申请单金额、及欠款情况，正督促各业务员做好日常询价，加强沟通。正积极响应，注意各方面的衔接，并有两个业务员不日将出差。
吴厂长听着，一言未发。
袁梁看一眼杜副总说：“销售处不是发货的问题，主要是回款问题，现在各经销点欠款已三千万元，各经销点库存的产品也有两千万元以上，可以在这两千万元上做做文章。我也到国内的经销商去过，有许多产品，经销商也没法卖了，破破烂烂、缺这少那，用户根本就不会要了。我的建议是，有些产品拉回来重新进行打磨、喷漆、维修后再发出去、再卖出去，这样生产投入也能减轻一些。把这两三千万沉淀的资金动起来，比全新的生产投入要好很多。至于说拉回来多少、拉回来的价格，那要看各个业务员协商了。这一点要拉好清单，财务处进行把关，杜副总也进行把关，也不是不可以操作。”
杜文义好像很兴奋地说：“我也想过这个办法。我们应收欠款的压力太大了，这样还能缓解一下，生产投入也不要那么多了，操作起来也有空间。袁处长说的这个方法我是赞同的。”
吴厂长眉头紧皱，听两个人说完，对杜文艺说：“你和财务处的人沟通一下，看看怎么操作，能够拉回来一部分也好。关键是折价多少，这个要把握好。业务员到了经销商处，必须要清点，少一个我们都不能给钱，然后再进行折扣。你们商量具体的办法，可行的话就试试。”
吴厂长端起了茶杯，看来会议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