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给慕雪依安排了独立的房间,还给她买了许多新衣服,她不再是佝偻于臭巷中的乞丐。
待她逐渐习惯了慕家的生活,慕雪薇来到她的房间,身后款款跟着两名年轻貌美的婢女,说是奉老夫人的命来教她礼仪。
慕雪依这才想起来,刚来慕家时,奶奶的确说过这话,于是便没有拒绝,欣喜地迎她进屋。
看她放下戒备之心,慕雪薇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随后,她便开始了关于礼仪的教学。
“咳咳”她轻咳两声,语气温柔,“首先,待人接物这方面一定要行为得体,对长辈,我们要尊敬谦卑,肢体要优雅,表情要柔和,眼神要轻柔,微微一笑……”
慕雪薇一边说,一边示范着动作,其仪态之雅致优雅,让慕雪依都看呆了,她便依瓢画葫,笨拙地模仿着,有形却无神。
看着自己讨厌的人如此拙劣地模仿自己,慕雪薇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怒火。
“让你学,不是让你模仿!你那贼眉鼠眼的眼神,东看看西看看,不知道还以为你心里在想什么坏事!眼神要聚,重新来一遍。”
慕雪薇径直转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婢女识相地给她奉上茶水,她喝着热茶,口中抱怨道,“真是累死我了,不知道奶奶怎么想的,才让我来教你。”
态度转变之快,令慕雪依愣在原地,她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你怎么傻愣愣地站在那?”为慕雪薇斟茶的婢女不满地开口道,“小姐让你重新做一遍,你没听见吗?”
“哦……”慕雪依这才反应过来,这次她不敢看向其他地方,小心翼翼地照着记忆做着待人接物的动作。
“你真是要气死我啊?”慕雪薇生气地将茶杯掷于桌上,“你那眼神畏畏缩缩的,哪有大家闺秀之范?重来!”
慕雪薇不过是轻描淡写地示范了一回,便不断催促着慕雪依,让她反复着那套动作,但慕雪依总不得要领,动作也越来越僵硬。
她勾起一抹冷笑,摇头道:“你脑子是真笨,这都学不会。看来,只有从最简单的开始了,你先笑一个给我看看。”
“笑?”慕雪依一脸茫然地反问道。
“对啊,你不会连笑都不会吧?”
慕雪薇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连这都要问。”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慕雪依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手指不停地绕着裙摆,在充分酝酿了情绪之后,开朗地笑了起来。
“要掩嘴而笑,真是的,你这么笑,鼻孔都对着人!重新来!”慕雪薇大声斥责。
此话一出,引得婢女们都在偷笑。
慕雪依撇了撇嘴,这个妹妹还真是规矩多。但是初来乍到,她也不敢过多言论,只是照做着,重新又笑了一遍,这次她优雅多了,用手掩嘴轻笑出声。
“啧!”
却听见慕雪薇不满意的声音,慕雪依当即就收声了,表情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你笑的声音怎么这么难听?能不能不要笑出声?”慕雪薇叉着腰,表情很愤怒,她身后的爱奴也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慕雪依强忍着怒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来就不是真的开心,笑出来的声音那能有多好听?
可她还是把不满都咽进肚子里,重新又照着她的要求,用手轻遮面部,眉眼弯弯地笑着。
这次,她一点声音也没出,但从眼睛可以看出来,她真的很努力地在笑了。
慕雪薇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眼睛犀利地盯着她,神色难看。
她讥讽道:“罢了,这笑容若不是生在文雅之地,非一朝一夕就可练成。还是改走路吧,你先走一遍,让我看看你的步伐如何。”
她微微侧目,不再纠结慕雪依的笑容,担心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作吐,到时候失了风度可就不好了。
虽然心有不服,但是走路总比强颜欢笑强,慕雪依调整姿态,矜持地走了几步路。
谁知,慕雪薇却大拍桌子,怒气冲冲,“你这走得什么路?女子行走应端庄优雅,轻盈如燕,小步细行。你这风风火火的样子,难道是要去打架不成?”
“唉,路都走不好,怎么能称得上「二小姐」这样的名头?”慕雪薇身后的婢女轻轻叹气,故作惋惜,实则语气暗藏轻蔑。
“就是,大腿一张一合,走起路来就跟那鸭子似的。”另一婢女掩面轻笑着,脸上写满了鄙夷,“难道是想用这种方式勾引男人?真是恬不知耻。”
慕雪依感到羞愧难当,下意识地低下头,那双笔直而纤细的双腿明明隐藏在裙摆之下,她们是如何看出这些问题来的?还是凭空捏造?
慕雪依在心中暗自否认了她们说的话,脸上也露出不悦的神色。她明白了,慕雪薇并非真心来教导礼仪,而是有意来给她一个下马威。
慕雪薇心中得意洋洋,她的目的就是要让慕雪依感到痛苦。一来慕家就想要凌驾于她之上,妄想当她姐姐?简直是白日做梦,她将亲手把这梦给捏碎,让他荡然无存。
在往后的三个月里,慕雪薇每日都光顾她的房间,在这段日子里,慕雪依饱受精神的摧残,终于,慕雪薇玩腻了,这事才就此打住。
老夫人看了仪态端庄大方的慕雪依,从叫花子已经彻底摇身一变,成了优雅娴静的慕家二小姐,老夫人很满意,点头笑着直夸慕雪薇教得好。
慕雪依心里却闷闷不乐,这些的确是慕雪薇教的不错,可明明都是浅显易懂的礼教,却硬生生拖了三个月之久,受屈受辱远远大过于教学。
老夫人也曾询问慕雪薇,为何教习之期如此漫长,可慕雪薇怎可能实话实说,只说是那慕雪依礼术尽无,实在难教,故而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
在外人眼中,他们只知其教习之久,根本不知过程如何,皆以为慕雪依是愚蠢不堪之人,才难以教化,无端的,她背负了“愚笨”的污名。
无人知晓她心里的苦楚。酸涩苦水无处去,只能尽憋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