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余崩溃了?”
林夕有些愕然地问道。
盛书舒还喘着粗气:
“呃......看起来...是这样的......”
林夕身后,同一考场的陈坪走出来,同样看见了这一幕。
他接茬道:
“我就说嘛,这次的题简直不是人做的,尤其是倒数第二道......md......我感觉那题,拿到Imo上都够数......江晚余估计也是做不出来,才道心崩溃的......”
闻言,林夕还有赶过来的秦立,面色都有些古怪。
倒数第二道数论,论难度,确实难......
难得不得了了......
不过,对于之前就押中题的一中竞赛生来说,这道题算是纯送的。
尤其是江晚余,本身还自主发现了韦达跳跃......
大约也只有林夕,才能大概猜得到,真实的情况吧......
他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说:
“我去找她,你们有什么事,和我电话联系。”
秦立应了声,林夕循着盛书舒给他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他先是给江晚余发了条信息,然后又是给她打电话。
均无回应。
故而,林夕只能用最朴素的找人方式,来寻找她。
没人知道江晚余跑到了哪里,但是林夕大概猜得到。
首先,她应该不会跑出J大。
因为,盛书舒一开始,给他指的那个方向,是去往J大的更深处。
嗯......
按她的性格。
估计,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所以,她当时,应该是往这边拐的......
再照着他们的描述,她的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容易跑昏头......
如果是她,会往哪里走呢......
林夕走到一个地方,抬头望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左手边是一个人工湖,里面满是开败了的荷花茎秆。
右手边是郁郁葱葱的竹林子,还有几棵高高的叶子掉光了的树——
其间还能隐隐约约地看见,那被遮拦着的小径......
林夕依照感觉,认为她应该会顺着那条小径前行......
就这样,林夕七拐八拐。
有时候感觉不对了,就又往回走。
中间还有几次,被一些女大学生骚扰,要加他的好友。
林夕于是直接问她们:
“你们刚才,有见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女青学生,心情很不好地跑过去吗?如果有的话,她是往哪边跑的呢?”
有几个女大学生,闻言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笑着问他:
“你说的‘特别漂亮’,大概是有多漂亮?”
“和你们看我差不多的感觉。”
听到这个比喻,她们又愣住了。
有一个人,弱弱地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感谢。”
林夕道完谢,就匆匆地往那边赶了。
又走了一段距离,还是没有见到她的影子。
这里是一个上坡的路段。
周边是教学楼,有些大学生还在上课。
上坡的道路边,栽了一棵又细又高的树,树干上贴着一张白色传单。
传单的一部分,是一段可爱的字体:
【你好,我叫嘟嘟。我已经超重,并且有人给我日常喂食,为了我的健康,请勿向我投喂哦~(提示:学校里的所有流浪猫均已被清出校园,请勿带流浪猫入校)】
传单的字下面,还有一只胖橘猫的相片。
‘看起来,应该很近了。’
林夕心有所感,突然改变了方向。
他绕进坡下,那里有一个被遮挡的空间,颇像桥洞。
江晚余抱着双膝坐在那里,眼眶红红地望向前方的草坪。
旁边是一只肥肥胖胖的大橘猫,它有些疑惑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更远处,是学校给这只橘猫做的小猫窝。
察觉到了林夕的到来,江晚余缓慢地转动视线。
她声音闷闷的: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林夕含蓄地笑了笑,走近她。
他伸出手给她:
“走,先带你去医院,然后去吃饭。”
江晚余愣了一下。
不过,她也是很快反应过来,同样伸出手......
两只手握住了。
她手很小,很白,也很软。
不过,也有点冷。
林夕就这样,像牵着小朋友一样地牵着她,带着她走。
一路上,林夕问的都是“身体感觉怎么样了”“头还疼吗”“饿了么”“等下中午吃什么”之类的话。
江晚余则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有好几次,她都以为林夕要说她,“为什么要跑出去啊”“是不是考差了”“怎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之类的。
然而并没有呢......
不然,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夕在合适的地方,打了一辆出租车,带她去医院。
中途和秦立发了消息,报了平安,对方回了个oK。
医院的检查,说她没什么大碍,打个点滴就好。
24小时输液室内的人不多,有很多空位。
林夕给江晚余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输液。
“早知道,我就昨天也打点滴了......”
江晚余绞尽脑汁找话题,只说出来这句话。
而后,她又补充道:
“可惜我怕疼......”
林夕从手机里抬头——他本来在考虑,要不要点外卖。
觉得有些好笑地看了江晚余一眼,他没说话。
江晚余有些不高兴地问:
“你......怎么不说话?”
“我该说什么呢?”
“总要说点话吧?什么都可以。
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了。”
“哦,是这样吗......?”
江晚余沉默了一会,说道:
“我其实,挺喜欢你这点的——就是......在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去自作主张地分析。也不自以为是地,给出所谓忠告。更不会高高在上地,说什么‘我理解’之类的话......”
林夕挺惊奇地看着她:
“所以?”
“所以,我说,我虽然觉得这样很舒服,但其实我并不怎么需要......你其实可以直接问我的,我可以接受——嗯......这样说会伤你的心吗?”
他奇怪地问:
“有什么可伤的?”
江晚余默然:
“......也是......恐怕,你也没有什么极端在意的事情......”
林夕点头:
“这点你倒是说对了。目前看来,除了生死大事。还真没有什么事,会让我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当然,别人要死要活地折腾起来,我也够呛。”
江晚余听了,脸红起来:
“你说的‘折腾’......是我吗?”
林夕斟酌了一下用语,用很轻柔的语气说:
“要死要活的,是蠢货。你只是...幼稚了一点,不至于此。”
“果然,你还是骂了我......”
“这也能听出来吗?”
江晚余点点头:
“即使你用的是,那种说情话一样的语气,来说出来的这话......我也还是可以隐约感觉到的。”
“请不要用那种容易让人误会的比喻。”
“你也说了,比喻而已。”
林夕笑笑:
“你的刁钻已经到了恶毒的地步了,江晚余同学。”
“我也请你,别用‘恶毒’这个词语好吗,林夕同学?因为这个词本身的意味就很恶毒......”
“你也说了,那是比喻,是应然不是已然,仅此而已。”
江晚余叹了口气,没来由地说:
“真羡慕。”
“羡慕我的心态?”
她点点头。
林夕问她:“心情变好了不少?”
“嗯。”
“你还想聊什么?”
“我有点难过。”
“因为状态不好,没考好?”
“嗯。”
“更远呢?因为什么?”
“你直接就问了么?”
“不说就算,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江晚余笑了笑:“抱歉,开个玩笑。”
“所以?”
“因为,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吧?我说我想要超过那个人......然而......似乎.......我已经失败了呢......”
说到这里。
江晚余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你哪里没做出来?”
“二试最后一道,几乎是乱写的。”
“没关系,其他的全对了,你还有机会进省队。”
“那是小概率事件。”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可是......那个人,他就是青学初级就开始参赛的。我要是明年再来,不就是意味着,肯定比不上他了吗......?”
“他也是生着病考的?”
“......应该不是......”
“那不就得了?既然你生病是突发事件。为什么不可以给自己网开一面,明年再来?”
“......明年,估计我就是一个人来了吧?”
“这竞赛有要求每人只能考一次吗?”
“没......”
“那明年我再陪你来不就是了?反正去哪玩不是玩?”
江晚余有些沉默地,望着医院的天花板。
“所以......”她忽然出声,“好像,其实也没什么事?”
“本来就没事。”
江晚余笑得很开心:
“也是哦......这个道理,本来我就该理解的。但是,真正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就是不一样呢......”
“所以还是多亏了我。”
“嗯,我宣布,你以后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江晚余看着林夕的眼睛,这样说。
“煞有介事。”
“嗯?”
“意思是:说的好像你有其他朋友似的——我什么时候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林夕同学!你现在已经是完全恶毒的状态了!”
“居然连比喻都不用吗?”
————————
打完点滴之后,林夕带着江晚余出了医院。
他准备效仿上回旧事,带着江晚余回家吃饭。
主要是,他看着那些外卖,总能回想起上一世的一些不好的记忆。
干脆,还是自己做的最好。
“你想吃些什么?”
江晚余双眼闪闪发光:
“我想吃......”
“对了,医生说了,你不能吃辛辣刺激还有油腻生冷的食物。”
“我不管,我就要吃,之后又不考试,生病我也认了。”
“那行,你说的哈,到时候你做好生病准备就行。”
说完,林夕还真的给她买了她想吃的食材。
林夕倒是觉得生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死不了。
自己如果做好生病的准备,吃什么都依着心愿,也当然没问题。
“我就喜欢你这点,真的不劝我。”
“你难道打算,每次遇见我的优点,都说一次这句话吗?”
“不然呢?”
“每次说都你喜欢我哪里,不麻烦吗?你干脆说你喜欢我得了。”
“啊啦......”
江晚余同学笑眯眯地捂了捂嘴,作出很是惊讶的模样:
“林夕同学是喜欢我么?这是向我告白么?我还得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答应呢......”
林夕颇为无语: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江晚余很骄傲地说:
“我之前说过,我很可爱。喜欢我,这是很正常的、情有可原的事情。”
“可是你呆到了幼稚的地步。”
“你才呆!”
“你急了。”
“你才急!”
————————
林夕提着菜,带着江晚余进了家门。
小鱼立马迎上来,绕着江晚余喵喵叫。
“小鱼小鱼你好呀~”
江晚余心情很不错地和小鱼儿打招呼。
“阿梦?”
客房,陈妙言探出一颗漂亮的脑袋。
今天是周末,陈妙言会全天直播码字。
“你还没吃中午饭么?”
林夕问。
他们考完试已经是12点半了。
找到江晚余,带她去打点滴,再回来,已经接近三点了。
江晚余的点滴里面,加了葡萄糖等营养物质。
她的肚子,也早就适应了空空如也的状态,现在感觉一切还算正常。
林夕倒是有点饿得难受了。
“我忘记了嘛,正准备出门觅食。”
“那等会你和我们一起吃吧。”
“好的阿梦~”
陈妙言走出客房,来到客厅。
她很好奇地观察着,在沙发上坐着的江晚余。
江晚余也对她很好奇,她问:
“青梅竹马住在一起,现在已经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吗?”
陈妙言听得出来,江晚余真的是带着纯粹的好奇心,来问这句话。
她的语气中,并没有所谓刁难,或者讽刺之类的负面感情。
陈妙言没有回答,反倒是问她:
“你是和林夕很好的朋友吗?”
“是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样啊。”
陈妙言点点头,接着又去问他们今天干了什么。
江晚余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陈妙言又问他们以前的事情。
比如说怎么认识的,互相认识对方的什么朋友......
江晚余也尽她所能地回答了。
陈妙言还想继续问,林夕就说饭做好了。
吃完饭后,林夕准备送江晚余回家。
陈妙言回到自己的客房,复盘了一下。
她得出结论:
好像林夕和江晚余......
就是单纯的朋友。
而且,他们的友谊简直纯粹得不可思议。
他们甚至经常会互相嘴臭。
但是又似乎很了解对方——
好像比一般的青梅竹马,还要了解彼此呢......
当然咯......
她当然不会信,这种友谊不会变质。
不然,她就是大蠢货。
陈妙言同学,点开和谢筱灵同学的聊天页面,准备刺激她一下:
【筱灵,刚刚我和林夕还有江晚余在吃饭......】
另一边,林夕骑着单车把江晚余送到了第一青学门口。
江晚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
“林夕。”
“嗯?”
“你那个青梅......好像是个话痨。”
林夕:“?”
就在林夕一脸懵的时候,江晚余突然莞尔一笑。
她和他招招手,转身走了。
“就这样,后天见。”
“嗯,再见。”
江晚余平时表现出的呆,只是因为,她懒得做出一副很精明的样子。
同时,她也对一些人与人之间,互相应付的无意义事情,毫无兴趣。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她并不具备一定的判断能力。
一些人的某些意图,她还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
林夕当然也看出来了。
不过他和江晚余的态度,大约差不多:
顺其自然,随他去吧。
如果要问,因为什么?
因为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