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莉清敢肯定,她绝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他的一句话平地投了一颗闷雷,她脸上将未收回的笑容瞬间停滞。
她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似的,喃喃追问了一遍:“您说什么?”
宋时冕没有回避, 他清楚看到了她脸上异彩纷呈的表情。
有一些话必须尽早说清楚。
“不仅是香薰,你脚下踩的地毯 ,我身上的领夹,都是我太太选的。”
“你能看到的我身上的所有,都有我太太的痕迹。”
苏莉清几乎已经完全懵掉 ,她沙哑着嗓子,艰难地问:“你有……太太?”
天知道她有多难说出那两个字。
宋时冕结婚了吗?可是为什么她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另一个女人的身影,他们一同出席的饭局里别的男人身边总会带上一个女伴,只有宋时冕,每每都是孑然一人。
宋时冕知道她心中所想,“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从不带我太太应酬。”
“我太太不喜欢那些场合。”
“况且,我的太太有她自己的事业,她根本不需要充当我身边那个陪衬的附庸角色,她有她自己要实现的价值。”
他再开口时,语气里蕴着拒人千里的寒:“苏小姐,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的声调并无起伏, “你对我的心思不太单纯。”
“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
平铺直叙的话像一把尖刺把苏莉清瑟缩的心脏捅的血淋淋。
“咱们坦诚一点,你何必问我香薰的味道呢,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毕竟你每次见到我身上都有这个气味不是吗。”
“你以为我没察觉到吗?”
苏莉清如坐针毡,她一直以为隐藏极好的隐秘心事,就这样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破, 拉出来见天光。
苏莉清本想为自己找些托词。
然而宋时冕一再直接,不给她找借口的可能。
“苏小姐你每次见我都带着黑恶魔烟,你以为我从来不多想吗?”
“你应当并不喜欢这款烟才是。”
“没记错的话,我应该一次也没有在你面前抽过这款烟。”
苏莉清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只把那支烟夹在指间品味,却不点火。
到如今宋时冕终于给了她答案。
“我太太不喜欢我抽烟。”
其实宋时冕也是现在回想才猛然惊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抽过烟了。
不是宋时冕自恋,他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应该要追溯到苏莉清身上频频出现的橙花豆蔻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上总是若有似无地夹带着他身上的痕迹。
而这些桩桩件件,就像是危机预警 ,提醒着宋时冕留有分寸,把握距离。
他原本没想过跟她挑明,他原本只想通过自己的避让来给苏莉清保全体面,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她可能只是对他生出了不合时宜的幻想而并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为什么诸如此类的巧合一直在发生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用刻意营造的巧合来制造我们之间的牵连,目的是什么?让我多看你两眼吗?”
苏莉清如被他架在火上烤,煎熬万分,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她赤裸裸的逼问。
她根本没办法抵赖。
“苏小姐,我自认为我从没给过你什么信号或者暗示。”
男女关系方面,从小到大宋时冕受到的诱惑并不少,出挑的人在哪里都会是焦点,他遇到过含蓄的东方女孩向他示好也受到过大胆的欧美女孩的直接邀约。
更遑论工作以后,日常出入在声色犬马的场合,身处于乌烟瘴气的环境,什么骇人的场面都见过。
而她们之所以从来没找上舒意,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处理的很好,他在男女关系的边界感上修炼的游刃有余。
他只把这一套不用在舒意身上。
因此舒意一直以来对他这个老公都没有什么危机感,那是因为他已经先一步隔绝了所有的可能,不然她凭什么以为一个各方面条件上乘的正常男性,在生活中却从来没受到任何青睐呢。
他只有一件不妥的事,就是那条披肩。
他千不该万不该把那条披肩给苏莉清。
如果不是因此,那么苏莉清不会盯上他,也不会得罪舒意。
“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的行为已经对我的妻子产生了冒犯。
“我不希望她难过不希望她伤心,她难过的时候我比她更加不好受。”
“苏小姐,请你不要再进行无谓的举动,停止你的行为,重新建立我们之间应有的边界感。”
“不然我的太太会生气,我不好哄。”
这件事情不是过往的拌嘴,不是他送两件礼物就能轻易把舒意哄好的,宋时冕不免慌乱。
到这一刻起,苏莉清脸上血色尽失。
她原来一直觊觎的是一个有妇之夫,她对他所有的妄念、贪念、那些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在他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
他身上令她着迷的一切特质都与他的妻子息息相关。
他身上处处是其他人的烙印。
他不俗的品味源于另一个女人。
他的风度和涵养也可以为了那个女人随意更改。
她魂牵梦萦的,是被另一个女人装点过的男人。
苏莉清在心里唾弃自己,她简直像个笑话。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对,原来自己在他面前,早就是个衣不蔽体地跳梁小丑 。
她带着假意和算计步步为营,对方却旁若无人地在高处,把她的所有窘迫尽收眼底。
苏莉清面如死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禁不住颤抖。
她原以为另一端指引她的是天堂,然而,宋时冕让她上车只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
她当下已经失言,讲不出话来,这种难堪和她当年没名气的时候处处虚与委蛇如出一辙。
她千方百计走到如今的地位,却还是荒唐一场大梦,那个她向往进入的世界,仍旧没有对她开放。
过去的她遇见的每一个需要逢场作戏的男人,她一边唾弃这些男人的虚伪一方面又享受着他们带给自己的的助力。
虽然顺水推舟,但她一向是被迫的一方,她可以骗自己一切并非出自她本意。
可这次不能。
这么多年了,唯有一个宋时冕,她用尽百般力气揣摩。
还没有进展就满盘皆输,她早被看透,人家竟然结婚了。
宋时冕不会再去安慰苏莉清,他不会再做出任何越界的举动,此刻他是冷漠的。
“苏小姐,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现在可以请您下车了。”
他的眼神依然淡漠而锋利,他盯着苏莉清发白的脸,直言:“我想您的司机应该并没有忘记带钥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