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宁绝也没耐住钟衢的热情,被他连拉带拽的上了马车,一路上,他叽叽喳喳说了不少话,总结一句就是:我很欣赏你,以后两家要多来往之类的。
宁绝听得不胜其烦,本想掀帘子直接离开,又碍于面前人不知道自己与宁府的矛盾,这要是破了他的面子,恐怕两家的姻亲也会有所改变。
虽然他挺不喜欢宁文正,也不在意他们与结亲交好,但老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无缘无故的,他也不想白白坏了别人的姻缘。
所以,当天乾眼神询问他是否要阻拦时,宁绝微微摇了摇头,此人聒噪,却没有什么坏心,如果只是吃一顿饭,没有别的心思,他也不介意浪费几个时辰。
燕江楼前,宁绝跳下车揉了揉耳朵,旁边念叨了一路的钟衢大约是嘴干了,这会儿终于安静下来。
两人并肩走进门,小二热情的迎上来,接过钟衢打赏的银锭后领着人往楼上雅间去。
长靴踩到木制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小二低头哈腰候在楼梯口,钟衢走在前面,正要上楼时,抬头正好看到有两人从上面走下来。
“嗯?文正?张世子?”
他愕然一惊,上方两人也看了下来。
“咦……钟大人!”率先开口的是张仪:“好巧,你也来吃饭吗?”
“是!”
钟衢点点头,笑看向旁边的宁文正:“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既如此,一起坐坐如何?”
张仪知道钟、宁两家有意定亲的事,所以也没拂他面子,尽管已经吃过了,还是点头答应:“好啊,请。”
钟衢颔首往上走,跟在后面的宁绝却停了脚步。
他站的位置很巧妙,有小二挡着视线,上方那两人都没注意到他,若是这会儿走出去,不知他们又会作何感想。
宁绝正想着,走到一半的钟衢突然转头,看到他没动,便出声喊道:“小宁大人,上来啊。”
小宁大人?
这称呼让张仪和宁文正双双一愣,二人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是疑惑。
旋即,像是验证他们的猜想一样,一身青衫的宁绝出现,他站在那里,长身如玉,似挺拔的劲竹,将周围所有人都映成了后景。
“下官方才想起,项大人命我到刑部取几卷案宗回去,钟大人既已有人相伴,那下官就失陪了。”
他本就没兴趣陪人吃什么饭,尤其这会儿还多了两个讨厌的人,那更是吃不下去了。
楼上两人黑了脸,钟衢却不明所以,还挽留道:“案宗何时取不得,项大人再严苛,也不至于让下属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吧?都走到这里了,小宁大人又何必白来一趟?”
“案情紧急,耽搁不得,下官失礼怠慢,来日必当亲自登门致歉。”宁绝拱了拱手,笑得谦和又疏远。
“这……”
钟衢张了张嘴,见他没有半点犹豫的转身就走,心中不免遗憾,回头看着张仪二人叹了句:“唉,可惜,难得能遇到这么一次呢。”
他由衷喜欢宁绝的相貌和才情,哪怕面对宁文正和张仪,也是止不住一嘴的夸赞,全然没注意到身边两张难看到了极致的臭脸。
夜晚,宁绝半撑着脑袋,斜靠在软榻上看书,屋外万籁寂静,月光倾落,洒下一地银白。
突然,“砰砰砰”的重物敲击声打破了周围平和的气氛。
宁绝疑惑抬头,天乾已经去开门,他放下书也往外走去。
厚重的院门打开,一个酒气冲天的醉汉毫无防备直直朝着天乾倒来,几乎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他一个闪身避开,醉汉绊在门槛上,胡乱摔了个狗啃泥。
“嘶,痛……”
一道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醉汉摇摇晃晃爬起来,在看清他的样子后,宁绝和天乾都皱起了眉头。
宁文正,他跑这里来干什么?
宁绝披着外衫走过去,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隔着距离都能闻到那熏人的味道。
宁文正脚步虚浮,站都站不稳,天乾冷眼看着他要吐不吐的样子,正想着怎么把人拎出去时,他颤颤巍巍抬手指着面前的虚影。
“你,混账……”
他说得含糊不清,手指左摇右摆不知道具体在指谁。
“公子!”天乾看向已经走到旁边的宁绝:“要把他丢出去吗?”
“混账,尔敢……”
还不等宁绝说话,宁文正就跟发了狂一样,喷着满嘴酒气对二人大声嚷嚷:“背着我……搞那些小手段,有本事……你正大光明的,朝我来啊……卑鄙,小人……”
他语气中充满怨怼不甘,好像眼前这两人有多对不起他似的。
不知道他在发什么酒疯,宁绝没有跟醉鬼计较的闲心,摆手对天乾道:“拖远一点,别脏了院门。”
“是。”
天乾得到命令立刻动手,抓着宁文正的胳膊就想往外拉。
“我不走!”宁文正一声大喊,五指紧紧扣着门缝死不松手:“凭什么赶我,要走也是你走。”
他浑身挣扎耍起无赖,宁绝冷冷看着,不禁嗤笑道:“你要不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当这是宁府呢,还让他走?
宁文正醉得糊涂,天乾有些不耐烦,一个手刀劈在他腕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失力脱手,连晕眩的脑袋都清醒了几分。
“啊,混账东西,你敢打我?”
浑浊的视线散开,本就怄火的宁文正在看清面前的人时,他几乎想都没想,抓着天乾就是一顿乱抓乱挠。
天乾是半点都没惯着他,在那双爪子往自己脸上袭来时,他抓住反手一拧,咔嚓一声,直接就把他的骨头给卸错位了。
“啊!”
宁文正失声尖叫,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松手,松手啊。”
他拍打着天乾的臂膀,想抽出自己的手,又迫于那钻心的疼痛,不敢太过用力。
二人力量悬殊,任由宁文正如何纠缠,天乾也丝毫不动,他手抓过来就卸他手,脚踢过来就踹他脚,直到把人打得不敢还手了,他才漠然问了句:“走不走?”
“走走走,我走。”
再硬的嘴也抵不过浑身上下的痛,宁文正酒醒了大半,鼻涕眼泪也糊了一脸。
天乾松手,挡在门边:“滚。”
他的语气不重,但充满了不屑,宁文正紧咬牙关,越过他看向一脸平静的宁绝,心中愤恨疯长,想啐两口又怕挨揍,最后只能灰溜溜的收回跨进门里的脚,在转身离开时恶狠狠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