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我。
转念一想,其实也很正常。
知道内情的人就这么几个,要怀疑到我头上并不难。
林语的眼神像一口深井,平静的水面下潜藏着汹涌的暗流。
我知道,此刻一旦我表现出来丁点慌乱,落入她的眼中必然会成为确凿的把柄。
我深吸口气,迎上她的目光:“所以,你现在是在怀疑我?”
“我并不是怀疑你班长,可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这件事,结果没过多久,这件事情就败露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审视。
她说她不怀疑我,字里行间全是质疑。
我必须赌一把。
我敛起神色,倏然冷漠起来:“你确定吗?你确定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林语愣了一秒。
显然她没想到我会突然反问出这个问题。
“当然!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随便告诉别人。”她脸色微变,睫毛微垂。
就是这转瞬即逝的犹豫,让我找到了突破口。
我冷笑一声,目光锐利扫过去:“除了我,你应该也拿这件事威胁过……吧?”
“……什么?”林语霎时抬头。
“当时你说你能保证他们三个守口如瓶的原因,是因为你手里有他们三个人的把柄不是吗?”
“这个秘密,不就是专程用来牵制他的吗?你肯定也当着他的面说过吧?”
我语气低沉且快速,不给林语太多思考的时间。
既然林语将怀疑的目光落到我头上,那我就要将这摊水给彻底搅浑。
“……是,我的确当他的面提过,”
林语似乎没听懂,不由皱起眉头,“但这本就是他的事,我不过是想借这事儿让他闭嘴,说到底也是为了你啊班长,这怎么能算告诉别人呢?”
“你怎么保证他没有自己告诉其他人?又或者另外两个人没有多嘴?”
我上前一步,句句紧逼:“还有,你能保证你没把这事儿当成八卦告诉过袁媛?”
“嗯?”
林语被我这句反问给问懵了。
“谁?”被我无意这么一提醒,她仿佛才回过神来有这么个人。
林语眼神肉眼可见地闪过一丝慌乱。
“……可……可这不对啊班长,就算、就算我也告诉了袁媛,但他们也不是现在才知道的,告密这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
“那告密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我不紧不慢,气势变得凌厉起来:“林语,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秘密必然是从我们这几个人里面泄露出去的呢?”
“他的身世,你也是听你母亲说的不是吗?那你母亲必然知道的比你还要多,而且你曾经不是夸海口说,镇上一半男人都是你母亲的客户?”
“你能保证他们全都守口如瓶,全部不会抖落出去?”
“林语我问你,秘密经过了这么多人的口后,还能算得上是秘密吗?”
我一连串的反问,问得林语哑口无言。
我每句话语速都很快,并且语态坚决,气势十足。
林语的气势一下子缩了回去,眼神明显摇摆不定。
她开始有些自我怀疑了。
我眸光一沉,决定再次加码。
我不由分说,拽起她的手就往回走。
“……班长,你做什么?”林语被我突如其来这么一拉给弄得不明所以,惊呼出声。
“我不喜欢被人无缘无故怀疑,我们现在就返回去,去找他父亲,让他亲口告诉你,是不是我告的密。”
我态度十分强硬,一副不还清白不罢休的架势。
林语一听,头当即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当然知道她不敢。
一楼男生父亲的那个气势太过压迫性,没有人想经历第二次。
更关键的是,如今我与她在一楼男生父亲眼中,与砸坏他窗户的二楼男生是一伙的。
这个时候过去,无疑是正撞枪口。
“……我不去,不去……”
林语用脚刹住,强拖住我,满脸委屈:“班长,够了,我不想过去。”
“可是你在怀疑我。”我仍然不依不饶。
“不不不,我没怀疑班长你,你说得没错,这个说不定已经……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林语声音有些不确定,但眼眸中对我的审视意味已经全然消散。
听到这话,我才缓缓松开林语的手,转过身看向她:“林语,这是第二次了。”
“这是你第二次怀疑我,上次是质疑我跟袁媛的关系。”
我伸出两根手指,竖在她面前,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如果再有第三次,我们就结束这段关系吧。”
“……班长?!”林语慌了,她一下子握住我竖起来的两根手指,将其强行掰了下去。
“绝对没有下次!我保证,班长我向你保证……”
林语略显疯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发誓,“我太害怕了,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时刻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重复我母亲的路,我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我不想遭自己最爱的人背叛,班长我会受不了的,我会疯的……”
“然而恰好就在我告诉你这件事后不久……我真的不是怀疑你,我只是……太敏感了……”
闻言,我深深吐出一口气,伸手揽过林语腰,将她一把搂紧。
“我知道,我不会背叛你的。”
我举起四根手指:“我言一知对天发誓,如果是我当场告的密,我全家死绝——”
“别!”林语一下子捂住我的嘴。
我眼尾弯起笑意,林语神情紧张了一下,而后也跟着轻笑起来。
其实就算我再发一百个毒誓也没什么,反正当场告密的人本就不是我,而是张小彬。
说起他,这段时间也挺古怪的。
一楼男生因为躲命不在。
他却也是三天两头请假。
目前在学校我与他的关系在明面上属于水火不相容,见面就霸凌的程度,所以我自然不能随便找个人询问情况。
最了解她情况的人,也就是林语了。
但这个节骨眼上,我更不能去问她。
所以我也只能装聋作哑,假装没看见似的,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
终究纸包不住火。
一楼父亲的异常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
尽管没人敢去他耳边当面嚼舌根,但背地里经常有人讨论一楼父亲奇怪的举止。
“他不是被关了吗?怎么突然回家住了?”
“放出来多少天了都,你不知道?听说铺子都转出去了……”
“他们家卖肉不是挺挣钱吗?就这么转了?”
“谁知道,可能是拿去赔钱吧,听说砍坏了那家宾馆不少床单呢……”
“噫,说起来,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他们母子俩了。”
“……对哦,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么丢人的事,换我也不出门了,简直臊得慌!”
“可这也有点不对劲吧,孩子就不上学了?”
“……嗐,就他们那孩子成绩,学不学也没啥区别……”
他们八卦谈论这些的时候,并不避讳我们这些孩子。
可能在他们眼中,这些都是大人之间的事情,我们根本就不懂。
我默默站在一旁,将这些八卦悉数听了进去。
两个鲜活的人就这么消失,好像并没有引起大家过多的怀疑与担心。
大众的目光,全集中在这个行为诡异的屠夫身上。
甚至字里行间里对母子俩的评价,也是极尽刻薄。
流言逐渐四起的这段时间里。
唯一真正将“担忧”写在脸上的,只有二楼男生。
而时不时的,我也会去“安慰”一番。
每次安慰完后,他脸上的愁容都不减反增,几乎已经到了坐立难安的地步。
直到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