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脱离了爆炸区之后,齐瞎瞎把车开到了隐蔽处。
“我大概还得留在东北。”张麒麟微微叹气,目光落在远处长白山的方向。
那边的东西似乎开始闹了。
那些长老怎么回事,难道没有派人去看着吗?动静这么大,不知道现在过去来不来得及。
张麒麟忧心忡忡。
“行吧。”齐瞎瞎无所谓的耸肩,把装着老三面具的木盒递给张麒麟道:“那这个身份还是交给你,我得去一趟南边。”
“那么要命的东西你就那样交给我,也不想想我处理得了处理不了。”齐瞎瞎揉着额头,笑着抱怨道:“这世上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让我擦屁股的,也只有你和糖糖了。”
“也不知道糖糖一个人留在德国,能不能适应。”齐瞎瞎突然叹气,声音里满是对远在异国他乡的糖糖的思念。
“别把糖糖想的那么没用。”听见齐瞎瞎提起糖糖,张麒麟这才收回自己看向长白山的视线,转而看向齐瞎瞎。
“嘿,你个哑巴,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糖糖啊?那可是你亲手养出来的宝贝,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你身边的宝宝。”齐瞎瞎气笑了,扭头开始对着张麒麟就是一顿输出:“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心。”
“你看似重视糖糖,可能能狠下心把糖糖一个人留在德国。是,你在德国安排了人保护她。可是哑巴,你得明白,孩子在成长阶段最需要的就是家长在身边。”
“以糖糖这个年纪,正是需要家长在身边树立正确价值观的时候,你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在德国。国外风气多开放啊?你就不怕回去的时候她被那些臭男人勾走吗?”
“毕竟不管在那个国家,女孩子十几岁就已经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
“糖糖不会!”张麒麟目光冰冷的看向齐瞎瞎,语气却格外笃定。
“你又不在糖糖身边,怎么知道她不会?”齐瞎瞎不服了:“十来岁的少女正是怀春的时候,我们又不可能马上回去,要是糖糖在我们不在身边的时候情窦初开喜欢上别人了呢?”
“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而且哑巴,你和糖糖写信都不晓得写一写自己的近况吗?糖糖都来信和我抱怨她联系不上你了,你都不会想她吗?”
听到最后一句,原本想要反驳的张麒麟突然陷入了沉默。
张麒麟其实并不明白什么叫想,因为他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没有人教导过他。
对于糖糖不在身边,张麒麟是有点不适应,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每天入睡前、睡醒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又不明白到底少了什么。
离开糖糖的这些时间里,张麒麟总是听见糖糖在自己背后叫哥哥,可当他回头,却没能看见糖糖的身影。
那一瞬间的失落,张麒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张麒麟不知道这是不是想,也没有人告诉他想的表现是什么。
所有的情绪,他都只能默默消化。
回到华国之后,张麒麟因为时常需要改头换面变更身份,所以他一直处于居无定所的状态之中。
张麒麟要是不主动现身的话,没有人能找到他。
齐瞎瞎是这样,远在德国的糖糖自然更是。
糖糖唯一比齐瞎瞎好的,大概就是每个月都能得到一封来自张麒麟的信件吧。
只是张麒麟本身并不是一个多么温情的人,写给糖糖的信里至少有九成九的内容是关心糖糖的训练情况,剩下的一点点是张麒麟照着书写的问候。
至于张麒麟自己在华国经历了什么,心情如何,有没有受伤……这些关乎自身的事,那是一句都没有的。
张麒麟写信时参考的家长的模板,落在纸面上多是关心孩子的话语,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轻描淡写甚至不写。
因为真的爱孩子的家长是不会想让自己的孩子提心吊胆的担忧自己的安危的。
别人怎么理解的张麒麟不知道,反正张麒麟自己是这么理解的。
“我不知道。”张麒麟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迷茫,他说:“我不知道什么是想。”
“……”齐瞎瞎看着张麒麟迷茫的眼神,也只能无奈叹气。
不是齐瞎瞎不想说什么,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张麒麟的生长环境注定了他的认知与其他人都格格不入,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跟上他思维的,或许只有他亲手养大的糖糖。
“算了。”齐瞎瞎无力摆手,不想继续和张麒麟掰扯,坐在驾驶座上开始闭目休息。
他能出现的那么及时,自然不是因为他能掐会算。
事实上他跟着小日子回去之后立刻找了借口离开,马不停蹄的换了身份,翻墙进了那些满清遗贵的府邸,偷了这辆车出来。
多亏了和张麒麟斗智斗勇的这几年,让他的身手有了长足的进步,不然这辆车他还偷不出来。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刚刚还来了一轮生死时速,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后果就是后继无力。
现在齐瞎瞎很累,真的很累。
几乎后脑勺才挨上驾驶座的靠背,他就睡着了。
齐瞎瞎累了,张麒麟自然也不遑多让。
炸地下长廊的时候他看似游刃有余,心神却也是一直紧绷着。毕竟一旦行差踏错半步,他就要留在那里了。
鱼死网破并不是张麒麟的行事风格。
现在暂时安全了,张麒麟紧绷的精神自然也就稍微松了一些。
只是齐瞎瞎睡着了,张麒麟就不能放任自己也睡过去。
齐瞎瞎停车休息的地方看似隐秘,但车的体积摆在这,可以是只有人路过,随便扫一眼就能看见这辆车的存在。
这车是齐瞎瞎从那些满清遗贵手里偷的,偷的时候动静还不小。
或者说,这车是齐瞎瞎从那些满清遗贵的手里抢的。
这个时候买一辆车并不容易,尤其是在华国,权势钱财缺一不可。就这么丢了不管是谁,有没有钱都不会甘心的。
更何况这个丢还是有人光明正大的打上门强抢走的,在那些死要面子的权贵眼里,这已经不仅是不给他们面子了。
这是把他们的面子丢在地上,当做地垫死命的踩!
齐瞎瞎的行事,在那些权贵眼里,可谓冒天下之大不韪!
张麒麟估计齐瞎瞎现在已经上了通缉榜了。
张麒麟估计再过不久,就该有军官带队过来把他们两个围了。
所以他现在不能休息,需要随时注意周边的情况,以及时通知齐瞎瞎跑路。
不过让张麒麟意外的是,直到齐瞎瞎睡醒,都没有人找过来。
“哑巴,你那是什么眼神?”从后视镜和张麒麟对视上了的齐瞎瞎额头蹦出青筋,他咬牙道:“爷是有皇室册封的齐佳氏小王爷,开他们一辆车,他们谁敢和我闹?”
“你不是不愿意暴露自己吗?”张麒麟闻言更好奇了。
齐瞎瞎一直在躲那些满清遗贵。
刚回国那会知道那些遗贵在小日子的扶持下弄了个满洲国还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觉得那些人趴在小日子脚下摇尾乞怜的人都配不上他们的姓氏。
尤其是末帝,更是整个大清的耻辱!
大清的前一代王朝的末帝,在国破之时以身殉国。齐瞎瞎不要求大清的末帝如同前朝末帝一般殉国而亡,但也不能一点骨气都没有。
不管如何,末帝也曾富有四海。所以齐瞎瞎不理解,他为什么能那样心甘情愿的成为小日子的傀儡。
就算被迁出皇城,皇室的势力靠不住,他的外祖父也能保他一生荣华富贵,做个闲云野鹤有什么不好?
有钱有闲的,不比做傀儡好?
齐瞎瞎生于1900年1月,末帝生于1906年2月。
齐瞎瞎大了末帝六岁,同为亲王之子,齐瞎瞎说一句自己是看着末帝长大的都不为过。
末帝满月的时候齐瞎瞎也是抱过他的。
甚至齐瞎瞎也是末帝登基的亲历者。
1908年末帝登基的时候,齐瞎瞎作为齐佳氏的亲王世子,也穿着朝服跟着自己的父母一道进宫见礼。
他亲眼目睹过稚嫩懵懂的幼帝被人抱上高座,在冗长的见礼之中不住的惊惧哭闹。
或许因为齐瞎瞎也是一个孩子,出现的时间又早。那时候幼帝还没有因为没完没了的见礼失去耐性,所以他对齐瞎瞎的态度还算友好,甚至还对着他露出了笑容。
也因为这个笑容,齐瞎瞎被留在了宫廷之内,作为幼帝的伴读,陪在幼帝身边。
那时候齐瞎瞎才八岁,正是向往自由的年纪,如何能愿意就此进入宫廷,束手束脚的生活?可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拗不过皇权。
1911年年初,齐瞎瞎的父亲以齐瞎瞎额吉重病为由,把齐瞎瞎从宫里接了出来。
交代了许多之后又把齐瞎瞎送回了宫里。
11岁的齐瞎瞎听得懵懵懂懂,32岁的齐瞎瞎听得泪流满面。
他的阿布是在交代后事。
作为皇室手里的刀,齐佳老王爷早已预见了自己的灭亡。他不怕死,可他想要保自己的孩子一命。
所以他用齐佳氏一脉的性命做筹码,送齐瞎瞎出国避祸。
1911年六月,齐瞎瞎作为权贵代表,登上了前往德国留学的渡轮。
同年九月,齐佳氏灭门惨案发生,偌大的亲王府除了远在德国留学的小世子之外无一活口。
九月中旬,寻凶无果的摄政王颁布谕旨,册立远在德国的小世子承袭亲王爵位。
自此往后,齐佳小世子不再是小世子,而是齐佳小王爷。
齐瞎瞎是骄傲的,哪怕遭逢家破人亡的巨变,他身上依旧有着常人所不明白的桀骜。
他会审时度势,也会认怂,却从不会真正屈服于任何人。
他的骨子里流淌着天朝上国最顶尖的权贵血脉,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他高人不止一等。他可以折节下士,以一种谦卑的姿态面对别人,却不会认为自己真的卑微。
毕竟折节下士的前提,是折节。
意为降低自己的身份。
这种情节本身就只会发生在位高权重的人身上。
“已经没有必要了。”齐瞎瞎苦笑,微微低着头,回答道:“这段时间,我已经查到了答案,所以没必要再躲着他们了。”
“……”张麒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齐瞎瞎。
张麒麟确实不怎么懂平常人的人情世故,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需要说话,因为很多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能消化。
任何人的多嘴对于当事人而言都是伤害,无论关系远近。
“你是要回旅顺还是去其他地方?”齐瞎瞎只消沉了一小会,就又打起了精神,像个没事人一样问。
“送我去长白山吧。”张麒麟身形微微后仰,靠在皮质的椅背上,眉宇间透着一种疲惫。
“怎么突然要去长白山?”齐瞎瞎眉头微皱,询问道。
“张家的事,不要问。”张麒麟闭上眼,冷声警告道。
“啧,爷就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爷帮忙。”齐瞎瞎不爽的嘀咕着:“不用就不用嘛,连问都不让问,可真是霸道。”
“唉,哑巴,我问你个事。”开着车掉地齐瞎瞎觉得无聊了,试图和张麒麟讲八卦:“我记得六年的时候有一个姓张的想要拥立末帝复辟,那是不是你们张家的?”
“那个?”张麒麟一愣,沉思了一会说:“好像是外家的穷奇,我不怎么关注这些事。”
“还真是你们张家的!”齐瞎瞎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歪打正着,还真被他猜对了。
“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张,基本都是我的这个张。”张麒麟默默睁开眼,冷傲的瞥了齐瞎瞎一眼, 觉得齐瞎瞎明知故问。
张家是累世大族,自然不可能一直团结友爱。
每一次历史书上有张姓之人的记载,就意味着张家内部出现分歧,要借用乱世来验证各自的理念。
胜者回归张家,成为新的张家主支;败者搬离本家,成为外家听从主家号令。
张家的各个支脉就是这么分裂出来的。
“行了,知道你们张家厉害,不用你再强调。”齐瞎瞎把头探出车窗看了一下方向,回忆着记忆里的地图,朝着长白山的方向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