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要从一千年前说起。”
玉清仰起头,轻轻闭上了双眼,在黄沙弥漫的沙雾里,回望过去,无声叹息。
他伸出手心,亮出一个翡翠般吸睛的玉华石,羽启的九生九世便如投影般展现在三人面前。
羽启,是个英俊明朗,肆意风发的少年,也是玉清所有弟子之中,最小的弟子。
一千年前,在玉清的教导下,终于晋升为上神,神界赐封他东方位司命之神,简称东司之神,以掌凡人气运。
凡界司命之神共有四位,各司其职,执掌一方,分别是东,西,南,北四位。
但他年纪尚轻,左右不过五千岁,阅历尚浅,于是神界便命他下界历劫,待九生九世历劫归来,才能成为真正的东司之神。
羽启前八生八世都是历劫顺利的,无一不经历凡人八苦,孤独一生,最后被人穿心而死。
直到最后一世时,他遇到了一个凡人女子,正是流月国的一个流民,同时也是个混血儿,父亲是西宁国的将军,母亲是流月国一个“普通”女子。
多年前,西宁国和流月国时常边境摩擦,发生了小规模战役,这位将军在一次战役中重伤,流落到流月境内,被一位美丽的少女所救。
天长日久,二人互生情意,但西宁国的兵士到处寻他,再加上边境摩擦始终没有结束,故此,将军无奈弃了她,回国去了。
然后他不知,在他走后,那位少女竟已有孕在身,被当地百姓知晓后,她受人唾弃,遭人欺辱,但最终诞下一个女婴,命名思宁。
那位将军始终没有回来找过她,五年后,这位女子郁郁而终。
年仅五岁大的女儿,带着母亲留下来的信物,流落街头,四处乞讨为生,世人都说她是一个混血孽种,父不亲她,还克死了母亲。
直至十岁那年,她流落到了西宁国,在西宁国混得还不错,没人知道她的身世,自然也有好心人照料她收留她。
十五岁那年,她出去乞讨时,意外遇到了一个被追杀的皇室少年,那就是羽启的第九生转世。
思宁救下了重伤他,将他带去了自己平时所居的家徒四壁的小屋。
“按理来说,司命之神下凡历劫,命中不会有红鸾星动,羽启又为何会遇到这样一个女子?”
看到这里,红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他的情劫。”许久不做声的北阴开口,眼神淡漠。
玉清点了点头,道:“在晋升上神之前,羽启没有一个情劫,故此,命数临时加了一道劫难。”
红邪听罢,内心一个大大的无语,这历劫还能临时加的?
这下好了,加出问题来了吧。
玉清声音沉沉:“走吧,去西宁国。”隐去身形,化成光束,往西宁边境而去。
北阴和红邪同步跟上。
他们抵达在西宁国北部边境的一座名为北定城的地方。
这里人烟稀少、荒芜破败,仿佛被时间遗忘。
三人收敛起身上的神明气息,化身为普通凡人模样,漫步于寂静空旷的街道之上。
古老而遥远的故事,宛如一阵清冷孤寂的微风,从街头巷尾吹过,轻柔地飘落在红邪那双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眸之中。
就在这一刹那间,她明白过来:那个背负着罪孽与救赎使命的神只——罪业之神,即将再度降临人间,拯救那些深陷苦难的人了……
“你,你终于醒了。”
十五岁的思宁,衣衫褴褛,面部脏灰,幽黑好看的眸子却散出光来,她救了一个人,就好像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墙上的窗早已被凛冽的寒风刮烂了遮蔽的纸,剩余的纸在风里一扭一扭的,继续摆弄着那一点点生命力。
窗外圆月皎皎,透过窗洒落在少年英俊的脸颊,一面在光影里,一面在黑暗中。
“是你救了我?”少年眼底充斥着感激和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也没想到他还能活下来。
居然是被一个乞丐所救,从前他贵为西宁太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乞丐了。
他此刻有些愧疚:“谢谢你。”
思宁很高兴,看见眼前这张英俊帅气,明眸皓齿的脸便更高兴了:“不用谢。我叫思宁,你叫什么。”
“我叫……”少年转念一想,他现在正被皇室的人追杀,暴露真名反而会害了眼前的姑娘,于是给自己想了一个化名,“玉过。”
“玉过?”思宁漂亮的眸子闪烁着光芒,“这名字,真好听。”
“这里是哪?”玉过只记得自己最后重伤晕倒在北定城的巷子里了。
“北定城里的落乞巷,你不知道吗?这里居住的都是一些乞丐和贫苦百姓,白日里出去讨饭,晚上就回到这个巷子里,有个栖息之地。”
“对了,我们没钱,不能给你请大夫来治疗你的伤势,不过,隔壁的陈九叔叔会些医术,所以是他给你治的伤。”
“你伤的比较重,流血过多和发烧了,需要多多休息。”
玉过点点头:“多谢。”
然后他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一锭仅剩银宝和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递给思宁:“这是我给你们的诊费和住榻费,还望收下,日后待我伤好回到家中,会给你们更多的。”
思宁却摆摆手,婉拒了:“这怎么能收,我们救下你,并不是求财的。”
“我知道,只是,我日后在这里养伤,也需要药材和食物,不是么。”
思宁转念一想,是啊,这可是一个大的开销,他们又没钱,于是便收下了玉过的钱。
接下来的半年,思宁和陈九一起照料着玉过,他的伤很快就好了。
陈九从前也是一个富家子弟,会些医术,家中有一个大哥,继承了家业,只是不曾想,大哥在行商中遇到了变故,于是家道中落了,故而他流落到此,靠着医术行医为生。
五年前在街头看见了孤苦无依的思宁,便把她带了回来,当女儿般照料长大。
今天玉过下地干活,在院子里劈柴,劈得又准又快,陈九提着一块猪肉和一个包裹推门进来时,便看见了这一幕,他便心知,玉过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他迟早要离开这里。
玉过见陈九买菜回来了,脸上露着几分欣喜:“九叔,今天买了猪肉啊?”
在这残破的小院里待了一个月,玉过已经十分熟悉这里,像在自己家一样。
“嗯。今天行医多赚了几个钱,还为思宁添加了一件新的冬衣。”陈九语气温和,将东西放进屋子里。
“好,思宁也确实该换件衣裳了,以后,我会给她买很多新的衣裳。”玉过说着,脸上笑容不减,手里劈柴的动作更卖力了。
玉过脑子里回想起思宁的脸回想起,思宁甜美的笑容,哪怕是个脏兮兮的乞丐,他都在这半年的朝夕相处之中,对她动了几分真情,想着日后迎娶为妃。
听了这话,陈九一怔,他知道,玉过的身份并不简单。
于是他道:“今天出门,在街上看见官府贴的告示,是寻人的告示,那上面贴着是你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