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予和廖清茴租的公寓离学校有点远,一般两人都是开车去,不过宋时予少坐。
不到迟到地步,一般都乘坐地铁。
他收拾好要用的课本,拍了拍廖清茴房门,听到回应后,单肩背包往客厅大门走。
咔嚓——门刚开一朵花卉纯洁的茉莉就从门把手掉落到地毯。
很新鲜看着刚采摘不久,上头还有水珠,全身由宣纸包扎,闻上还有股淡淡墨香。
宋时予拾起左右看了会,没人。
这已经是第三年收到这花了,三年无一间断,有时是夜晚放在卧室窗柩上,有时是出门夹在门把手侧。
要不是对方在美国,他还真以为...
宋时予攥紧宣纸空洞地站了会,片刻,折返回卧室,小心取出插在花瓶里。
今天宋时予没课,他还是出了门,原因就是前两天廖清茴说的生物讲座。
这几年只要关于生物医学这几个字他都特别敏感,不论大小活动都参加。
期间廖清茴好几次都用晦涩不明的眼神看他,似乎有什么东西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还爱...
但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
——不爱。
廖清茴眼神满是审视,可什么都看不出,男生的眼睛死寂的如同干枯荒井,探究不出分毫。
时间长了便也没再提及,只是有这种活动就帮他留意着。
时间还早,宋时予并不着急。
他从背包里拿出瓶氟西汀倒了两片在手心,看着散发让胃部泛酸的药片,眼没眨就着矿泉水咽了下去。
这几天用量大了些,看来这周末得再去一趟心理咨询室。
周一上下班白领和学生很多,纷纷站好排队过闸机,宋时予紧随其后,站在站台等待列车。
站内也不知是什么节日,到处都是鲜花装扮,芳香扑鼻。
等待间隙,他翻了下学校官网最近新出的帖子,上面详细介绍了这次来访的研究员姓名。
姓名: hill,年龄:不详 性别:Alpha
主要教育生平成就:2025-2028年以优异成绩硕博连读毕业于英国伦敦大学,后就职于英国国家医学研究所,担任研究组组长。
在校期间多次在国际?《Science》上发表期刊,主要针对基因组学,功能基因组学,分子和细胞生命科学等领域。
并在被誉为人类医学生物里程碑的“堆维茨奖”中荣获:特别贡献奖(Special Recognition Award)
主要成就期刊一:对腺体的基因组见解,线粒体和叶绿体基因组图谱、进化见解和细胞器-细胞核通讯。
其中如何重新思考腺体细胞适应性免疫和lncRNA 的进化和功能轨迹,对抑制剂和阻隔药物的全面时效加强,做出极大贡献。
“...”
看着这一溜的瞠目结舌简历,宋时予心底也起了些赞服。
宋时予又翻看下面一些学生的留言,基本上都是惊讶,激动,和字里行间难掩兴奋。
——oh my God,,不是说 hill教授鲜少出面吗,这次学校竟然能请到他来。
——是啊,这对生物医学系的我们来说简直是万分感激。
——听说,hill教授这次的研究好像就是针对A易感期的针剂,易感期前注射后A的原始兽性和欲望会大大降低,能够在很长时间内让A拥有清醒神志,并且药剂能在体内残留十五天。
——那也太好了!这样因为A无意识导致的大面积标记案例就能大大减少,A也无法再以此借口作为免除刑罚,检查机关可以取体液进行化验,或许这种大规模的恶意标记事件再也不会有了。
——真是太好了
——赞同赞同!!尤其对事故中被害者o和b来说,简直是喜报,上一次隔壁学校不就出现了A易感期,将b撕咬至死的新闻吗?
——希望出来后大范围普及,以后A再出现此等无法控制行为的事件,直接以猥亵罪或者强奸罪定性。
——支持!!!
—— hill教授,您简直人类的先锋。
宋时予关闭手机,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头痛的要命胸口喘不过气。
伦敦地铁站人来人往,机械提醒声和喧闹声尖锐往耳膜刺。
宋时予眉目很轻蹙了下脚步往后退,还是不习惯,不习惯太吵的地方。
他拍了拍胸口,从短款外套里拿出耳机,塞入耳朵。
咔哒——
冰冷机械转动,随机播放。
——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
——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
宋时予听着幽怨凄哀的调子,将脸埋入围巾,抓了抓手中冰凉机身。
不远处传来车辆进站提示音。
“the subway is about to enter the station,mind the gap,mind the gap。”
(地铁即将进站,请退至黄线以内。)
一位打扮成天使模样的金发小女孩挽着编织好的花篮,闯到宋时予身侧甜甜笑着。
礼貌拉一拉他袖口,询问。
“买朵花吧先生,今天是爱神的诞辰,它会带你找到所爱之人哦。”
宋时予摘下一侧耳机俯下身,听到“所爱之人”很轻弯起唇角,刚想说:哥哥没有爱人。
“买一朵吧先生,爱神会聆听每一位有情者的心声呢。”
见女孩真挚期盼的眼神,宋时予心也软了下来,取出张钞票递给她,从花篮里取了支眼熟不那么漂亮的花。
——blue Eucalyptus Flower:蓝桉花。
看着小女孩找零的纸票,宋时予推还给她:“给你的。”
小女孩眨了下眼睛,摇头:“No tips are needed...”(不需要小费哦。)
宋时予摸了摸她的额发,在小女孩迷茫的眼神中,语气柔和
“不是小费,是谢谢小天使替我找到爱人的报酬。”
话落,右侧方隧道传来车辆入站声,带起一阵疾风
宋时予起身,抬头右看了眼刺来的远光灯,是对侧的车,就在他收回目光打算换个地方等候时。
却在带回的弧形视野里,呼吸猛地一滞。
站台的另一头,男人身着件黑色高领羊绒衫,深灰色羊绒大衣,侧身静矗等候台前。
暗色光域照在一张立体硬朗的面孔上,眉眼在暮色深陷下有些模糊,半明半昧拉出质感剪影,但背脊笔挺神色凛然。
岁月使得原先还有些少年感清冽的脸上,侵略感更加突出,如今全然只剩下成熟和锐利的冷漠。
锋利的只看一眼便能见血。
此刻他正单膝下蹲,取过另一位天使花篮中的茉莉。
不知天使说了什么,他眉眼罕见褪去冷冽,摸向对方发顶,露出难得温和。
咚——
宋时予瞳孔震颤,眼底红痕随呼吸越来越重,就这么看着眼前高挺又浑身带冽的男人。
四年...
抓住花束的指节冰凉泛白,伦敦的晚秋冷,可他却从未感知到这么冷。
此刻列车带出的凛冽寒风,冷到血管血脉都要停滞,如被碎冰渣扎穿血肉,哪怕是再多物理防御还是未有半分作用。
寒风顺着地铁到正前肆意吹刮,两侧无数行人电影般虚拟来回穿过,宋时予快站不稳。
耳骨快被进站的尖锐噪音和胸腔心跳声刺破。
快到临界点。
就这瞬,男人抬眼看了过来。
——簌
地铁无情快速停靠,隔挡视线,宋时予攥紧手机的尺骨列白凸起。
耳膜像鼓了水,四周喧哗于此刻消弭,呆愣地望着前方到站的地铁,无法做出正确反应。
滴滴滴——地铁再次启动。
人影消失归迭于人海,只留一叶秋风拂刺心头。
小女孩惊讶地和前方天使招手,雀跃地拍掌往地铁左侧指明方向。
“the destined person has appeared!”(命定之人出现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宋时予下颌砸落滴泪,脚步跌撞后退。
在耳畔又一句let,go!袭来时,身体如同拉动开关,抱起蓝桉花猛地就往出站口跑。
晚秋冷风呼啸从耳畔飞疾,钻入围巾缝隙。
宋时予穿过络绎不绝的陌生脸孔,越跑越快,越快越踉跄,越不敢停歇
仿佛洪水猛兽在后追逐,消磨半步便会伺机吞吃入腹。
“hey!!look at the road!”(喂,看路!)
“hey!Shet!”
——走过路过没遇过。
——回头转头还是错。
“嗬——”
没管两侧被撞倒频频回头的路人,宋时予忍着喉咙带血的腥痛,抱紧花束继续往前奔。
地铁两侧深灰色墙面都化为虚影,迅疾从耳后发丝掠过,只有英文字体。
Right exit(右侧出口)还显眼亮眼。
耳畔哗哗冷风穿堂。
“...”四年,四年没出口的名字,到这时再发音如同刀尖刮破喉咙,生涩的根本难以卷舌读出。
宋时予望着快要拐角的男人,舌尖咬出血,才干哑的从心口幽魂拉出字音:“伽....伽...停下...”
“停下...”
——回头,宋时予。
“回头...伽闻...”
前方人脚步有些疑虑的停顿半分。
身形微晃。
踏。
脚步停下。
宋时予捂住腹部,没管中途因为颠簸掉落大半的花瓣,大步冲到男人身后抓住他袖口,泪流满面。
“伽闻...”
血液急速倒溯的五指,充血肿胀,宋时予希翼地喘着气息抓住这条海上的浮木。
泪水吞入口腔苦涩地刺穿麻痹他的心脏,将五脏六腑理智搅得天翻地覆,措手不及。
他只知晓,他要,他要知道...
这些年...
他...
耳机音乐撩到结尾。
咔哒。
男人转身看了过来,一张完全陌生的西方眉眼满是疑惑不解:“ImSorry,Are you all right?”(抱歉,你还好吗?)
——爱人就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