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鸣收敛思绪下马车。
刚一下马车,便眼前一亮,只见清风拂过,漫山遍野的桃花飞舞,翻飞的桃花花瓣如同体态轻盈娇俏的少女,在桃林中翩跹而舞。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花肆中,苏仪老远看见徐凤鸣,喊道:“阿鸣!”
苏仪是个自来熟,又仗着自己比徐凤鸣年长几月,便口无遮拦,贤弟阿鸣地混口乱叫,徐凤鸣也不在意,便随着他乱叫了。
苏仪站在二楼窗格处朝他挥手,他身边还站了一个白衣少年。
徐凤鸣进桃花肆上了二楼,苏仪立即迎了上来,众人入了座,苏仪道:“大家都见过了,我便只介绍你跟姜兄了。”
“阿鸣,这位是姜兄,名唤姜黎。”苏仪说:“姜兄,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弟了,他姓徐,上凤下鸣,取自凤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意思。”
少年容貌俊秀、皮肤白皙,他身板挺得笔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
然而那单薄的身材却掩饰不住那一身出尘的气质,徐凤鸣虽从小家父不让他接触商道,然而他祖上世代经商,骨子里似乎遗传了商人特有的潜能,只一眼,他便知道这个少年不是平常的商家或是士人出身。
少年嘴角微微勾着,挂着礼貌的微笑,只是眼角眉梢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与惆怅。
二人见过礼,算是认识了,随后各自走到案几边坐下。
“听苏兄提起徐公子。”姜黎笑道:“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一见,徐公子玉树临风、风华绝代,当真是实至名归的美男子。”
徐凤鸣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有点泛红:“姜兄见笑了,苏兄素来爱胡说八道,姜兄气度不凡,才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当得起实至名归这四个字。”
“嗨呀!你俩别客套了。”苏仪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文绉绉的假客套了:“你们两个都是美男子,将来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少女。阿鸣,姜兄也入了学院,以后就是咱们的同窗了。”
姜黎站起身,举起酒杯:“小弟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各位师兄多多海涵,不吝赐教。”
“姜兄客气了。”
“是啊,大家既为同窗,自当互相关照。”
大家纷纷举起酒杯回敬。
这一顿宴席下来,下午众人又在桃林逗留半日,到得晚上,苏仪又在桃花肆摆了宴席,众人吃过饭,方各自散去。
人都走了后,便只剩下姜黎、徐凤鸣与苏仪三人了。
不片刻间,接姜黎的人也来了,姜黎也乘坐马车走了。
姜黎走后,徐凤鸣目送着姜黎的马车远去,问苏仪:“这个姜兄,是你的亲朋好友吗?”
“不是。”苏仪说:“他也是前两日才到学院的,是先生特意叮嘱,说他要入学,叫我趁着今日旬假,带他出来先跟大家熟悉熟悉。
我隐约听先生提过,他好像是跟祭酒有点关系,大概是祭酒的远方表亲吧?”
徐凤鸣:“远方表亲?”
“我猜的,大概是吧。”苏仪说:“不过这个姜黎人还是挺不错的,性格温和,浑身都带着一股出尘的气质,仿佛什么事在他面前都不重要……”
徐凤鸣:“淡泊明志,宠辱不惊。”
苏仪:“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他就像个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而且他生得也好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年纪轻轻,身上总是带着股苍凉垂暮之气。
就仿佛他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给人一种力不从心,只有眼睁睁看着事情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局面演变……我说的都是什么?”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可奈何。”徐凤鸣说:“最终只得听天由命。”
“对!”苏仪说:“他就像一个深陷泥潭的人,连垂死挣扎的能力都没有了。”
姜黎的马车渐行渐远,转过拐角,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苏仪:“我送你回去?”
“不用。”徐凤鸣说:“我自己回去就成,对了,宋师兄怎么没来?”
苏仪:“谁?宋扶?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目空一切、眼高于顶,还生性怪癖,咱们院里啊,大概就没一个他瞧得上眼的,怎么可能来跟你我这等满身铜臭的下贱商人谈笑风生?”
徐凤鸣:“……”
苏仪:“那行吧,既然你不让我送,那我就自个回去了,明天学院见。”
说话间,徐文跟苏安各自驾着马车来了,二人各自上了马车。
徐凤鸣坐在马车上撩起车帘,今夜月光如昼,银白的月光如绸带般倾泻而下。
月光下,微风轻拂,一朵花瓣脱离枝头,打着旋飘进车窗,落在了徐凤鸣的身上,徐凤鸣捡起桃花嗅了嗅,花朵似乎带着月光清冷微寒的味道。
马车驶出主城区,在城郊徐宅停了下来。
“咦?怎么又没光了?”徐文望着隔壁:“难道又搬走了?”
徐凤鸣搞不懂,为什么徐文死揪着这家人不放,总是这么关注别人:“万一人家睡呢?”
徐文:“睡了大门口也要点灯啊。”
徐凤鸣没搭理徐文了,径自下了马车往府里走,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隔壁,果然漆黑一片,店门口的灯笼都没点。
远处似乎传来一点细微的轻响,徐凤鸣脚步一顿,循声望去,隔壁宅子的墙角似乎闪过一个黑影。
徐文提着灯笼,见徐凤鸣突然不走了,问道:“少爷,怎么了?”
徐凤鸣:“有声音。”
徐文:“……”
徐凤鸣:“你去看看。”
徐文战战兢兢跟着徐凤鸣的视线望去,浑身颤抖着吞了一大口唾沫:“啊……不要了吧……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是……那、那种东西……”
徐凤鸣:“……”
“少爷……”徐文疑神疑鬼,胆战心惊地四处乱瞥,只觉得随时有恶鬼冲出来:“我、我们……回家吧……”
徐凤鸣无奈地看了一眼徐文,只得接过徐文手中的灯笼,自己前去查看。
徐凤鸣提着灯一走,徐文更害怕了:“少爷!等等我!”
徐凤鸣提着灯走到隔壁那所宅子的墙角一看,四周空无一物 。
徐文见没有鬼,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嗨!虚惊一场,少爷,咱们回去吧。”
徐凤鸣皱着眉沉吟不语,他刚才确实隐约间看见一个黑影闪过,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喵呜——”
一个奶气十足的猫叫声倏然响起。
“啊—!”
徐文立即大叫一声,手脚并用扒在了徐凤鸣身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少爷救命啊!有鬼!有鬼啊!”
徐凤鸣没被那声突如其来的猫叫声吓到,反而被徐文这一嗓子吓得不轻。
徐凤鸣费尽力气才把徐文从身上扒开,提着灯一照,终于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小猫。
这是一只通透雪白的小奶猫,小小地蜷缩在一起,比拳头大不了多少。
徐凤鸣拎着灯笼蹲下身子,徐凤鸣一手拎起小猫后脖颈把他提了起来,小猫被晃得眯了眯眼。
“喵呜——”
小猫又是一声细软绵长的叫声,似乎在表达不满。
“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在吓我啊!”徐文总算逮到吓唬他的罪魁祸首了,指着小猫兴师问罪。
“喵呜~”小猫被徐凤鸣提溜着,老老实实蜷着。
徐凤鸣顺手将小猫递给徐文,徐文忙手忙脚乱地接住:“少爷,你给我干嘛?”
“到底也是一条命,怪可怜的。”徐凤鸣说:“拿回家姑且拿些剩菜剩饭养着吧。”
“哦。”徐文抱着猫嘀咕道:“小东西,算你走运,遇到我家少爷了。”
二人没走几步,只见这所宅子的大门打开了。
赵宁提着一盏灯笼,穿着一身黑衣出门缓步而来,他头发高高竖起,用一条红丝带束着,每走一步,那血一般的丝带与那墨色长发便轻微地晃动着。
夜晚的清风一荡,便吹得那丝带上下翻飞,衬得那张脸极其的白。
他眉目如画,却面容冷漠,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漆黑深邃的眼眸里面颜色很深,似乎凝着深深的忧郁,无端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
虽然不失美感,但也令人难以亲近。
赵宁提着灯笼走到徐凤鸣主仆二人跟前:“这只猫是我的。”
“是你的吗?”徐凤鸣说:“实在对不住,我还以为是没人要的,徐文,将小猫还给这位公子。”
“是。”徐文抱着小猫走到赵宁身边,将猫递给了赵宁,赵宁一只手将猫圈在怀里,将它抱在了身前。
小猫大概是认出了赵宁,在赵宁怀里舒服地蹭了蹭,冲着赵宁撒娇似的叫了两声。
赵宁一言不发,冲徐凤鸣略微一点头,徐凤鸣歉疚地冲赵宁点了点头,带着徐文走了。
赵宁站在原地看着他二人,直等到徐凤鸣二人回到家里关上府门,才抱着猫转身回府,关上了大门。
第二日徐凤鸣到学院,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廊下跟先生小声聊天的姜黎。
姜黎正好看见了他,冲他笑了笑。
徐凤鸣走过去对先生行礼:“先生。”
姜黎站在一旁,冲徐凤鸣眨了眨眼睛。
先生微微颔首,徐凤鸣笑了笑,往里走去。
没走出多远,苏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苏仪毫不见外,一上来就搭着徐凤鸣的肩膀。
两个人你推我搡往里走,在芳菲堂门口撞到了一个不明物体。
两人立即收起打闹心思定睛一看,只见宋扶纹丝不动,端正笔直地站在门口。
“宋师兄。”
“宋师兄。”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宋扶鄙视地冲他们翻了个白眼,从他二人身边挤了过去。
徐凤鸣:“……”
苏仪:“……”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芳菲堂各自坐下,
“子谦、凤鸣。”这时,姜黎从外走了进来,在他二人身边找了个空位坐着,见他二人有点蔫:“怎么了?”
“没什么。”苏仪说:“先生方才跟你在聊什么?”
“哦。”苏仪说:“他……”
坐在前面的宋扶转过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瞥了他三人一眼,用鼻子重重地冷哼一声。
于是三个人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