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呦,每一批那么多孩子,我哪记得清楚咧。”
老牙婆咧嘴一笑,
“不过,你这倒是提醒老婆子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像账本一样的东西,拍了拍。
“老婆子记性不好,将这些孩子的来处、去处,都记在这上面了。呐,你们自己找找看,翠柳的也在上面。”
说着,就将账本递给了宋锦。
账本的纸张已经泛黄,可以看出来时间久远,这是原本。
而不是将翠柳那一批的信息单独誊抄出来的副本。
其用意不言而喻。
誊抄出来的东西,可能会有误。仅此一件,便是表现出十足的诚意。
宋锦接过账本,稍微翻阅了一下,里面列出来的条目可以说事无巨细。
何年何月何日买入,姓名为何,家在何方,小孩样貌有何特征,后来又于何年何月何处,被卖去了何处,所列皆是清清楚楚。
“婆婆,可否容我将与翠柳相关的条目抄录下来?”
“宋小姐请便。”老牙婆哪有不允?
绿芜顺手接了过去,刚才她一直在身边听着,如今不用宋锦吩咐,她也知道要抄录哪些内容。
绿芜离开后,宁秀才略一思索,往宋锦的方向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
“婆婆,您看看这个东西,可曾见过?”
老牙婆接过来,放在掌心,眯着浑浊的眼睛仔细辨认。
那是一朵石头雕刻的荷花,只有指甲大小,材质平平无奇,雕工笨拙粗糙。
“瞧着似乎哪里见过,但没什么印象。这东西看着不像个值钱的物件,公子怎会带这种廉价的东西?”
看似问的不经意,这却是老牙婆今日的第一个问题。
自从她进宋府以来,一直都是宋锦等人围着她问东问西,而她也事无巨细的回答着。
不过是些陈年往事,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只要让宋小姐知道她的诚意,好好配合就行了。
干她们这行的,最不能有的就是好奇心,主顾们可不希望自己的私密事被不相干的人知道。
让她来是描述当年的情况的,不是来问问题的。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老牙婆还是有的。
她主动发问,已经算是失态了。
在刚刚看清荷花挂件的时候,下意识有一瞬间的吃惊,老牙婆自认为掩饰的很好。
别人的确没看出来,却没有瞒过宁无惑这个高手的眼睛。
练武之人目力不是一般人可比,只要集中精力,普通人一瞬间的表情在他们眼中就像一帧一帧播放的慢动作。
宁无惑并没有点破,他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只略带失望的说,
“这物件儿是我一个朋友的,他家有个亲戚早年间遭难时,卖掉一个女儿。如今想寻却不知从何找起,这东西虽不值钱,却是那家兄妹俩一人一个,从小带在身上的。我啊,需要四处巡庄子,跑的地方多,他这才托了我帮忙。婆婆你见多识广,我也就是随便问一嘴。”
宋锦听的眉毛一挑,呵,这无中生友用的挺溜啊。
老牙婆没答话,端起茶碗掩饰自己脸上的犹豫,再放下茶碗时已经神色如常。
“怪不得呢,穷孩子的小玩意儿大差不差,都长的差不多。不过呢,这孩子卖出去轻巧,再想找回来无异于大海捞针,难呦。”
接着,又揶揄道,
“公子,你这朋友肯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你,定是对你的能力十分认可的。他亲戚家的女儿能否找回来,可就全靠你啦。”
宁无惑心里赞了一句,啧啧,姜还是老的辣呀。明明是在试探,却掩饰的很巧妙。
脸上却满是尴尬,
“也没说…这个就是原件啊,就像婆婆说的,穷孩子的小玩意儿也不值什么,听说他家为了寻人,相似的做了好几个。”
宁无惑将系着荷花挂件的红绳,在手指绕来绕去,
“我那朋友是店里当伙计的,平时也出不去,将来店里的客人问了个遍,几年了也无所获,这才托我寻人。”
说着,又往老牙婆跟前凑了凑,神秘一笑,
“当然了,不白干,寻到了有报酬。婆婆,你也帮忙留意着些。放心,不让你白忙活,若真有了消息,这份报酬咱们仨分。”
“好好好!哈哈哈…”
一听到能分银钱,老牙婆笑的嘴都合不拢,露出了没几颗牙的大牙花子。
宁无惑却瞧得分明,她只是在掩饰自己的如释重负。打消她的疑虑,这也是宁无惑的目的。
就在这时,绿芜带着账本原件回来了。
“婆婆,你这账本好生奇怪,怎么有的条目记得事无巨细,有的条目却语焉不详?”
见大家都是一脸好奇,绿芜将账本打开平摊在桌上,众人则顺着她手指的条目看去:
陈小花,年12,右肩处有小鱼形胎记(色朱红),某年某月某日入李府,李府地址xxx,二小姐院儿三等洒扫丫头。
王招弟,年10,空白,空白,空白…
钱多多带着一脸疑惑,出口问道,
“婆婆,这些孩子在你这儿,还分类呢,这些详细记录的是不是都是你喜欢的?不喜欢的也懒得浪费笔墨了。”
老牙婆眼神一暗,叹了口气,
“你们翻翻,看这些记录潦草的有没有共同点?”
钱多多一边翻阅一边说,
“他们这些父母怎么跟亲兄弟似的,都给孩子取一样的名字?不是招弟、盼弟,就是来弟、带弟…”
没等说完,他自己已经意识的问题所在。
老牙婆声音略带沙哑,
“我做的虽是这行当,不代表我就是完全丧良心了。我不做,这行当也不会消失,而这个账本,就是我力所能及的一点善举。”
老牙婆也没等他们追问,自顾自的继续道,
“那些有名有姓的,虽说最终她们是被舍弃的,起码家里也曾经爱过他们。一旦日子好起来,说不定会想起被卖掉的儿女,这个账本,也算让他们的父母,有个寻人的地方。”
说着,老牙婆看向宁无惑,
“你那朋友亲戚家的女儿,若是经我的手,便会留有记录,她的父母如今也不必大海捞针一样的寻女儿。”
宁无惑点头,面上深表赞同。心中却想:牛逼!这么说,算是彻底否认了那个荷花挂件的主人,与她有过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