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起先并不明白,六姑娘为何提起安静二字。
按照谢府的规矩,内宅不仅禁止大声喧哗,就连疾步快行,都会是人为失了体统。
在内宅,是竭力禁止。
况且,自从老太太日日礼佛之后,后宅更是听不到一点动静。
如今,六姑娘提起了内宅的静谧,是在提醒她,最近谢府的内宅太活跃了,还是觉得,她这几日少来了六姑娘的院子,六姑娘的耳边太清净了?
文氏细细地琢磨着。
不对。
六姑娘并没有把她安排在任何一处地方,只是让她随意在府上来回走。
是不是有意要问这段时间各个院子里的事情?
那她……
文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更多的是窃喜。
六姑娘这么说,是代表着对他的看重。
文氏心中的欣喜多于惊吓,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奴婢也这么觉得,这府上太安静了。奴婢前几日路过后罩房,看见小路子拿着几个弹弓射小鸟玩儿呢。欢声笑语的,可可欢乐了。”文氏凑趣,说了几句话,“奴婢前儿没谁让出去,在府上转了一圈儿,”
“您猜,奴婢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六姑娘很配合地问了一句。
“奴婢听到四姑娘和五姑娘吵架,四姑娘还骂了八姑娘呢。”
六姑娘似乎是被她的话,引得多了点兴趣。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微微朝着文氏的方向靠了靠,\"不是说,四姐姐最喜欢的就是八妹妹吗,怎么坏无缘无故地骂起了八姑娘?\"
“奴婢听四姑娘院子里的人说,是因为明日陆家来人。”
“陆家?”
“这和八姑娘有什么关系?”
六姑娘皱了下眉,眸色深深浅浅,意味不明。
端起旁边已经冷了的茶,深思的目光,落在杯中褐色的茶汤上。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她眼底涌动的思绪。
文氏看六姑娘不说话,眉头轻轻皱起。一时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说不该说了。
六姑娘又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满脸笑意地看着文氏,“说吧。”她说:“要不然啊,这府上安静的让人都觉得压抑了。”
文氏垂眸,低声说:“奴婢之前打听过,是八姑娘的姨娘,和四姑娘打听了一个人。”
“谁?”
“听说是吴东陆氏的公子。”
六姑娘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
“她打听吴东陆氏做什么?”
六姑娘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八姑娘的那位存在感不怎么高的姨娘。
那位姨娘姓宋,曾是父亲从外面买回来的姑娘。
听说之前是因为家里遭难,跟家里人洮南,逃到了上京城。
一家人没法生活,她爹娘就把她卖了牙行。
听说,那次碰上了青楼的老鸨去牙行买姑娘,刚好看中了姿色还算是比较出色的宋氏。
宋氏不从,找了个机会跑了出去,刚好碰上了在外面办事的父亲。
谢文徵一时心软,九江人带回来,成了父亲的妾室。
宋氏来到了谢家之后,从来都不出院子,也没在谢家任何的宴会上见过这位姨娘。
如今听文氏提起宋氏,她还真的感觉很意外。
“不知道。”
文氏压低了声音:
“只是听说,那位宋姨娘,对吴东陆氏格外的注意。”
六姑娘的眸色比之前更深了,“让人看着,有什么事情,及时来和我说。”
文氏应了一声:“是。”
六姑娘又问道:“还有呢?”
文氏想了想,“姑娘,太太吩咐人,将您给徐氏准备好的药,都换走了。另外,日常给徐氏吃的药,比之前重了一倍。”
这事在六姑娘的意料之内,六姑娘并未感觉到特别惊讶:“看来,母亲还是不放心她。”
“自从徐氏来了折后,爷便日日都睡在徐氏的屋子里,不仅处处关心,还事事亲力亲为,太太自然是记恨又窝火了。”
“她那哪里是窝火,那分明是在泄愤。”
六姑娘眯了下眼睛。
给妾室下绝嗣的药,这种干净利落的处事方式,是母亲惯会用的。
之前,母亲的身边看可是有一位很厉害的丫头。
能摸得出有了身孕的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女子生产时,是不是顺利。
那些伺候过父亲的女子,半数被母亲喂了绝嗣的药。等到被父亲厌弃了,便寻了个理由,送去了庵里。后半辈子,长伴青灯古佛。偶尔有幸运的,也会被母亲用请平安脉的意思,让那个丫头过来给这些姨娘们看看。
若是摸出来是女婴,便可留下。若怀的是公子,那便是一副药下去。命大的,便是母亲能病殃殃的活着。命不好的,便早早地去了地下了。
只是后来……
六姑娘叹了口气。
若是那个丫头不私自下药,毒害姨娘,害的姨娘早产。怕是姨娘后来也不会缠绵病榻,早早就去了吧。
六姑娘的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之色。
转瞬即逝。
母亲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只不过,自从二姐姐做了那等丢人的事情之后。母亲的精明和谋算,似乎是在一夕之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个徐氏,处处都踩在了母亲的痛点上,母亲当然不能痛快。
“让近身伺候的人,将这件事,无意中透露给徐氏。”
“是。”
六姑娘端起茶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几位姨娘最近在忙什么?”
文氏道:“几位姨娘都没出过自己的院子,都非常安分。”
六姑娘放下茶杯,抬头看着文氏:“母亲都病了,这府上也没个主母当家,不合规矩啊。”
六姑娘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文氏立刻就明白了:“奴婢知道怎么做了。”
六姑娘很满意地点点头,“去忙吧。”
“是。”文氏朝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酉时末。
“爷还没回来吗?”徐氏站在房间门口,不停地朝着远处张望着。
早上,谢文徵脸色难看的离开了院子。她又听说了有侍卫来找大公子,她这心就一直七上八下。生怕府上出了什么事情,牵连了谢文徵。
“还没呢,”伺候她的小六扶着她往房间里走,宽慰了她两句:“奴婢让人去问过了,爷今日有事情,要回来的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