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凡看着祁芳含糊其辞,最终还说出这么客套的话,心中的担忧愈发浓烈,可他知道,再追问下去,以祁芳的性子,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强压下内心的不安,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缓和气氛:“芳姐,你要是累了,就多休息休息,别只顾着生意的事,饺子馆有小叶子。”
祁芳微微点头,眼神依旧闪躲,起身说道:“我去后面看看小叶子,你自己先坐会儿。”看着祁芳匆匆离去的背影,蒋凡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此时,伍文龙打来电话:“我这边有新的线索。”
蒋凡连忙说道:“你说。”
伍文龙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我打听到,阿城手下的刚仔最近和几个外来人来往密切,那些人都住在赤岭,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善茬,而且还有外来人陆续去到赤岭。”
蒋凡心中一紧,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阿城的人接触祁家兄弟,还有这一帮外来人,肯定在预谋什么。
他追问道:“你打听到这些外来人是从哪里过来的吗?还有他们到了赤岭的活动轨迹。”
伍文龙叹了口气:“暂时还不清楚,我再继续追查。对了,先前海涛给我打过传呼,我有事没有回,他就留言说,已经把消息告诉你了,到底什么消息?”
蒋凡把海涛传来的消息内容告诉了伍文龙。
伍文龙听完后说:“看来这个独眼龙是关键人物,得想办法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我现在去找一下这个杂种。”
蒋凡本想把祁芳有些异常的事告诉伍文龙,让他顺便追查一下她去到三屯做了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相信祁芳不会伤害自己,这点自信源自从小到大的信任,所以不愿意这样去做。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先派人去赤岭废品站附近盯梢,看看独眼龙和祁家兄弟的动静。
挂了电话,蒋凡正准备离开饺子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冷静一下。这时,
王芳打来电话,约他去市里看车,并特意强调,公子青的意思是让他独自前往,身边不能有其他人。
蒋凡见公子青这么谨慎,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示弱而放松半点警惕,心里不由得暗自感叹。公子青的城府之深,远超他的预料。
他原本以为,自己示弱后,公子青多少都会放松些戒备,甚至可能露出一些破绽,但对方却依旧步步为营,丝毫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应对心思这么缜密、还心狠手辣的人,做事必须谨慎,蒋凡深知这一点。想着想着就有些走神,王芳在电话另一端等得有些不耐烦,追问道:“阿凡,你在听我说话吗?”
蒋凡赶紧回道:“芳姐,不好意思,我在摸烟,也在等你的下文哦。”
王芳再次强调:“我老公说,选车只能你一个人去,你有意见吗?”
蒋凡心里明白,这是公子青在试探自己。他立刻迎合道:“青哥送我车,这么大的人情,我能有什么意见?”说完赶紧岔开话题道:“芳姐,是你来接我,还是我自己坐车去市里?”
王芳那边停顿一会儿,才回道:“你自己坐车去吧,到了东莞市里,给我电话。”说完,她感觉自己的话语有些生硬,又补充道:“我老公说了,如果你选太便宜的车,他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
蒋凡听出王芳话里的弦外之音,心中冷笑,声音依旧恭敬客气:“那就谢谢青哥了。”
王芳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我老公还说,车是小事,重要的是你能明白他的心意就好。”
“替我谢谢青哥,这份心意我记下了。”
蒋凡挂了电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站在饺子馆门口,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心中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公子青的试探和警告,让他预感觉到多方的博弈已经拉开了序幕。
他再次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从王芳停顿那一会儿,他就笃定,公子青就在她身边。
他相信公子青是肯定不会出现在买车的地方,但是王芳又让强调自己单独前去,也是一次测试,或许饺子馆的周围,还有眼睛盯着自己。
他忽然想起张春耕已经从虎门市场出发,正在赶来的路上,便立刻传呼留言,让他暂时不要过来。然后掐灭烟头,目光冷峻地扫了一眼四周,随后走到马路对面等车。
国道上,往返于各个乡镇及市区的中巴车络绎不绝,车厢里挤满了四处奔波、忙于找工作的人。每一辆路过的车都人满为患,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尘土混合的气息。
蒋凡好不容易挤上一辆开往万江的中巴车,因为一直在考虑问题,上车后险些被拥挤的人群推搡得失去平衡。
他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但随即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什么,像神经病似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这一巴掌打得他脸颊火辣辣的,却也让他清醒了许多。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艰苦的求学经历。那些为了省下几毛钱车费,凌晨三四点就徒步七八公里,赶到什刹海和李酒罐会合。
还想起了从北方老家坐火车南下广州时的情景。
绿皮车厢里挤满了人,比这中巴车还要拥挤数倍,连过道和厕所都站满了疲惫的旅客。车厢里弥漫着汗味、烟味和泡面的味道,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如果不是郝梦的帮助,自己或许现在也像车上的这些漂泊客一样,为生计四处奔波。而如今,自己竟然嫌弃这熟悉的味道,真是忘本了。
蒋凡像是亏欠了中巴车上每一个人似的,低下了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烦躁与愧疚一并压了下去。默默握紧了扶手,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中巴车到了东莞总站,他随着人流下了车。站在车站边的人行天桥上,望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匆匆而过的行人,心中五味杂陈。
已是十一月,天桥上的风却仍带着一丝闷热,拂过他微微汗湿的额头,吹散了他身上的疲惫,也让原本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他抬头望向远处,城市的轮廓在阴霾的天空下若隐若现,无声地提醒着他:前方的路还很长,而他,已经不再是年初那个初到东莞、只顾自己吃饱就万事大吉的莽撞青年。
蒋凡深吸一口气,才拨通了王芳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