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于阳洲发来的信息后,钟用立马汇报给了蒲吏,雾陵支队全员出动,沿着丁玲河一路探查。
信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火.药”。
看到这两个字,钟用立马把姜安平案里的一切串联了起来,同时也感到奇怪,奇怪不是针对案件,而是针对于阳洲。
和他一起共事以来,于阳洲都是有话直说,发短信的方式还是第一次。
难道他出事了?
说起来跟他通话的时候也感觉怪怪的,好像在刻意隐瞒什么。
“找到了!”正当钟用继续往下思索时,前方传来一声高呼。
不到一个小时,侦察队便已经确认了火.药的位置,在一个极其隐蔽地下室里。
门锁安装了最先进的那种,足以看出姜安平对这批火.药的重视程度。
队里技术不够,无法彻底破解密码,蒲吏连夜上报,市局调遣技术人员到达。
凌晨三点半,连夜破解两个小时,门终于破了。
“这……”
刚一踏进地下室,在场的所有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
纪若安死死地盯着这三条线索,仍没有头绪。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钟用打来的。
于阳洲不在,怎么接?
她知道这个电话是关于那批火.药的,一定不能错过。
纪若安轻轻呼出一口气,点了接听键。
钟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
“我们在附近的一间地下室找到了一批t.Nt,目测凶手拿走了30公斤以上。你现在在哪?”
纪若安低低地清了清嗓子,声音变得清脆起来:“啊,是钟警官吗?我看着上面的备注应该是你的名字。”
钟用一听就皱了眉,拿开手机看了看,的确是于阳洲的电话,他声音低了下来:“怎么是你?”
“噢,是这样的,于警官的手机落在我这里了,他走之前就听到在嘟囔什么凶手不凶手之类的,然后就突然起身走了,估计是去抓凶手了吧,但也不能这么忘事儿啊,连手机都不拿就走了,万一有同事找他可怎么办?这不,给我猜中了吧。”
对面沉默了一会,才道:“好吧……那你知道他往哪去了么?”
语气逐渐缓和,想来是真信了。
纪若安演戏演到底,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挂了电话,纪若安一抹端庄温柔的笑容,陷入沉思状态。
一公斤t.Nt足以炸掉三层楼高的建筑,三十公斤的t.Nt造成的破坏更是无法想象。
凶手到底要干什么?
苦思无果,纪若安决定去网络作者那家探查一番。
她把桌案上的资料收拾干净,打开窗户,身手敏捷地一跃而下。
四周静异无人,为防止有人守株待兔,纪若安把存在感降到最低,静悄悄地朝后门走去。
刚转身没走几步,便借着月光,注意到了前方墙壁上凸出来了一个东西,看上去像个盒子。
这条路纪若安十年前走过很多回,但印象当中似乎不记得有这个东西。
院长被杀后,整个孤儿院都封闭起来了,谁会来安装这东西?
纪若安立即警觉起来,她弓着背缓缓向前。
四周太黑,淡淡的月光不足以让她分辨清楚,纪若安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仔仔细细地观察起盒子。
突然,她的瞳孔骤然猛缩。
刚才还在思考犯人拿了三十公斤t.Nt会干什么,想不到转眼间就知道答案了。
盒子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危险而耀眼,里面似乎藏匿着一股无穷的力量,只要轻轻转动它的钥匙,那股无穷的力量便会瞬间喷发而出,摧毁掉周身所有一切。
这就是其中的一公斤。
没来得及高兴,就在这一刻纪若安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脑子里的那根线突然接上了。
原来是他!
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凶手不仅仅把手法复制了过去,而且还对阿狼有着一定的仇恨,所以才会嫁祸给他。
当时阿狼的名声已经是遗臭万年,被领养回去的孩子肯定都对家里人说过阿狼的事迹,但这只是茶饭过后的闲聊而已,听说归听说,但实质上阿狼并没有伤害自己的孩子,就不会产生恨意,更别提嫁祸了。
那么就只能是那件事。
生活在孤儿院的女孩们一直过着非人的生活,那些悲惨的经历,足够让女孩们一辈子活在阴影里。
纪若安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真正能让家长担心的,只有女孩。
她们沉默寡言、只字不提、有意逃避。
家长肯定知道孩子在孤儿院经历了什么,然后又听说当时风云人物——阿狼的英雄事迹,自然而然就认为孩子变成这样,是阿狼的手笔。
而院方并没有制止阿狼的行为,自然也就容易被迁怒。
憎恨孤儿院和阿狼的人。
只剩下两个。
赵欢欢、馨儿。
而赵欢欢年龄太小,不记事,自然排除,那么就只剩下了唯一符合条件的馨儿。
馨儿?
纪若安连忙掏出手机,进入搜索栏界面,指尖快速飞舞。
……
雾陵支队上下疯了。
这个姜安平比他们想得还要有本事,简直是天大的本事。
地下室那批t.Nt足足有几千公斤,堆成了一座山,去到当场的刑警无一不是瞠目结舌。
蒲吏两只手指掐住两眉之间,愁云满布。
阿狼没抓到,先抓到了个死的军.火贩子,更可笑的是这还得多亏了阿狼了,不然这批t.Nt一旦流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姜安平是怎么掩饰地天衣无缝的?骗过了警察,骗过了邻居,甚至骗过了朝夕相处十年的妻子,那么大一个地下仓库,这几十年来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
赵梨还要重新调查,作为妻子,十多年时间她真的一丝一毫都没察觉?
若真是如此,那这个姜安宁可就是个心机深沉到可怕的地步。
而现在让他烦恼的另有其他。
阿狼进入地下仓库后取走了三十公斤,必定乘坐了交通工具,现在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监控,而当地又属于郊区,监控覆盖不全,查到的几率无疑降低了些许。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蒲吏吐出一口烟,双眼迷离,拿走的那批火.药若是在雾陵市爆炸,他也就可以回去养老了。
事实验证了,不想要什么偏偏给你来什么。
天刚蒙蒙亮,连轴转了两天两夜的刑警办公室,又一次沸腾了。
第三名被害人出现了。
“什么?”蒲吏“啪”的一声,拍桌而起。
他几乎是提着一口气才到达现场,看到尸体的一瞬间,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和先前的死法一样,鼻子被割,心脏上一把刀,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死者名叫叶博延,是当地的一家工厂老板,据员工交代,老板平时待人宽厚,幽默风趣,没有架子,是个好老板。
刚刚经历过姜安平的事,蒲吏已经不信这一套了,除此之外,叶博延的儿子叶远倒是个风流不羁的浪荡公子,在外头惹出不少祸事,父子关系有隔阂。
传唤叶远。
“名字。”
“叶远。”
“年龄。”
“23。”
“听说和你父亲关系不和?”
叶远微微一愣,低头道:“没有不和。”
钟用抬头瞥了他一眼,明知凶手不是他,废话也就懒得问了。
“有关你父亲的事,你知道多少?比如说,仇人之类的。”
终归是年纪太轻,藏不住事,叶远眼神躲闪了一下,低声道:“没有。”
钟用不打算在他身上多费时间,停笔,仔细观察了他一会,才说:“你手腕上有佩戴手表的痕迹,应该是刚取下来不久,你很缺钱吧,把表卖了?”
“不是,只是放在家里忘记拿了。”眼前的年轻刑警目光灼人,叶远不敢看他的眼睛。
钟用双眼凝视他,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处活动,“让我猜猜,劳力士、卡地亚、浪琴、米勒、万国……”语气一顿,“米勒?好表,哪个型号?055、Rm……”
钟用轻笑一声,“哦,055。卖哪去了?朋友、二手店……”
……
蒲吏看着审讯中的钟用,忍俊不禁,不愧是警校第一的毕业成绩,微表情学也涉猎到这个地步,审讯一个欺软怕硬的毛头小子,还不是小试牛刀么。
叶远被钟用三下五除二地问崩溃了,干脆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吐露了出来。
死者叶博延原名叶伯,有过前科,一年前强.奸过一名女性,被判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
“不对啊,那他现在应该还在服刑才对……”一个刚来不久的实习生直言不讳。
话音刚落,蒲吏一掌拍下,沉声道:“闭嘴吧你!”
实习生讪讪闭嘴,眼底的愤怒却丝毫未减。
后来那个被强.奸的女性没过多久就自杀了,留下一双白发苍苍的父母,求告无门,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蒲吏在心中暗暗吞下一口气,无奈,无能,他管不了那么多,却也为她感到惋惜。
怪不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钞能力便能行逆天之事,不受掣肘。
他没有钞能力,甚至还要去帮当年受害者的家人回忆一遍。
良久,他在心里深深叹口气。
我们仅能左右自己。
“钟用,走吧。”
*
一年前自杀的那名女性名叫胡霜,是叶伯手底下的实习生,家境普通,父母是个农民,没有多少文化,从小供她读书,胡霜也争气,年年考试第一,高中保送到城里读书,成绩优异,考上当地最好的大学,并且获得全额奖学金毕业,给家里节省了不少钱。
大学毕业后就去了叶伯的公司实习,据胡霜所言,在实习的三个月期间,叶伯曾经多次对她进行性骚扰,每天让她加班到很晚,等所有人都走光后,叶伯再过来动手动脚,她明里暗里拒绝多次,可叶伯依然不依不饶,给胡霜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个多月,本来打算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叶伯偏偏不让她如意,在一年前的一天晚上,叶伯指示其他男女职员,轮流劝酒胡霜,对喝醉了酒的胡霜进行强女干,并拍了视频威胁她,胆敢不从,就把照片视频发给她的亲朋好友一起观赏。
当时胡霜已经有一个男朋友了,两人结识两年,男朋友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发生了这种事,她无可奈何,为了自己的名声和未来,终究还是在叶伯的淫威下屈服了。
数月后,胡霜终于受不了折磨,写下一封遗书后,走上了那座让她一去不返的高楼。
*
两人来到一间破破烂烂,房顶漏水的小土屋门前,开门的是一个老人,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了,一瘸一拐的,是个残疾。
“你们是?”她看着蒲吏和钟用二人,露出疑惑的目光。
“我们是警察。”
“警察?”老奶奶凹陷的眼睛猝然睁大,“警察来找我干什么?”
“阿姨,您先别慌,我们来是为了了解当年您女儿的案件的。”蒲吏露出一抹看起来十分亲和笑容。
“ 什么?”老奶奶浑身一震,差点摔倒
钟用急忙上前扶着她。
“您先别激动,阿姨,我们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叶伯已经遇害了。”
老人一听,越发激动了,连着那双浑浊的眼睛都绽放出了一抹精光,“什么?他死了?”
蒲吏点点头,“是的,所以我们想来问您几个问题。”
老太太似乎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满脸褶皱的皱纹此刻全都飞舞了起来。
“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死了?”她开始疯疯癫癫的笑了起来,两只手扶在门框上不停颤抖。
“死了?他终于死了?哈哈哈哈他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啊!老伴儿你看到了吗?他终于死啦!霜儿!霜儿!他终于死啦!你们可以安息了!可以安息了……”
看着老人剧烈发颤的身子,钟用急忙把她扶到房内坐下。
老人笑着笑着,眼角流下了泪水,钟用沉默地递了张纸巾,老太太也不接,而是痴痴地看着远方,像是看到了自己那死去的女儿和老伴儿。
等老太太精神逐渐恢复正常,安静下来,蒲吏才逐渐展开询问。
原来他们俩老只有胡霜一个独生女,女儿死后,老伴儿承受不住打击,没多久也跟着去了,老太太前不久从楼上滚落下来,摔成了残疾,每个月靠着低保过日子,也是快到极限了。
钟用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家里透着冷清与死寂,东西杂乱,一层灰,应该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客厅的中心位置摆放着两个相框和贡品,只有那儿一尘不染。
“那您还有别的亲戚吗?”蒲吏继续问。
“没有了,我从小嫁给我家老伴儿当童养媳,娘家早就找不到了,我老伴儿还有一个弟弟,前几年也死了,他的弱智女儿也不知道在哪,应该也死了吧。”
老太太如此陈述道。
蒲吏思索片刻:“那有没有那种听了您家的事后愤愤不平,想替您出头的人?”
老太太听了立马翻脸,瞪大眼睛看向他,语气冷冽道:“怎么?别说没有,就算有,我也不告诉你们!”
蒲吏恳求道:“凶手的行为已经严重危害到了社会,如果您知道的话还麻烦告知我们。”
“危害社会?叶伯那种狗屁垃圾根本不配活在世上,这才叫危害社会!他替我们收拾垃圾,感谢都来不及,你们还想把他抓去坐牢不成?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老太太脸一横,态度十分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