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白默了默,点头:“两年前他来过一次,就是那次他告诉我你死在了青州,说你在执行任务时与敌人打斗过程中坠下了悬崖,尸骨无存。他说想带两坛十月白去祭奠你,我当时没多想,便送了他两坛。”
沈宁凝神,他的说法与她猜测的大致相同,又问:“除了他,你可有送过别人酒?”
季修白表情肃然道:“方才我对那位谢大人说的都是实话。”
她微怔。
“这世上除了你,没人配让我赠酒。”他笑的和煦:“便是荣王,也是看在你面子上我才给了他酒。”
沈宁倒是没想到自己在他心目中这么重要,感动的话还没说出口,又听到他说:“虽然你酒品不怎么样,性格也不怎么好,人长得也一般般,但看人眼光不错。要不是你当初一直鼓励我,说我迟早有一天能酿出绝世好酒来,我也没有今天成就。所以为了感谢你的支持,我的酒只送你。”
沈宁:“……”
感动早了。
她扯扯嘴角:“……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季修白挑眉:“当然是夸你了。”
得得得,她没空和他扯这些,谈起正事:“你送了两坛十月白给荣王,方才却不说,是因为认出了我?”
他嗯了一声:“毕竟涉及命案,你与荣王关系非同一般,我又不知道你们已经反目,要是方才和那位谢大人说了,他必然会查到你头上。”
沈宁听明白了,他是在帮她隐瞒身份。
她黑白分明的眸深了深:“有件事要你帮忙。”
“你说。”
“将李尘璟跟你要十月白的事告诉那位谢大人,拿捏好度,不要太刻意了。”
季修白若有所思点点头:“放心,你亲自开口,我哪有不帮道理。”随即关切问:“你说荣王给你下了蛊毒,现在如何了?”
袖下手攥紧,她抿抿唇:“原本以为已经解蛊,但出了一点意外,要彻底解蛊希望就在那位谢大人身上了。”
季修白不解:“他有解蛊法子?”
“他就是解药。”饶是沈宁脸皮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语气不自然道:“我中的阴阳合欢蛊毒。”
这蛊一听名字就不是正经蛊。
季修白面上一红,手握成拳放在唇间尴尬的清咳一声,同情道:“难为你了。”
脑中一闪,他想到了什么:“我最新酿制了一款酒,说不定能帮你一把,待会儿走的时候你一并带上。”
她窥见谢砚卿往厨房来的身影,随口应了一声,朝季修白靠近,压低声音道:“配合一下。”
他耳尖一动,听到了微不可察的脚步声,站直了身子。
沈宁从袖中拿出帕子,拔高音量:“季先生,你衣裳脏了,我帮你擦一下。”
谢砚卿步子顿住,并未立马进厨房。
“多谢沈姑娘,我自己来就好,免得你心上人看到误会。”
“没事的。我看先生也有二十来岁了吧,可有心上人了?”沈宁说这话时余光瞥见站在檐下柱子后的一片袍角,继续说下去:“先生模样长得好,想来是不缺女子喜欢的。要不是我有喜欢的人了,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先生。”
季修白强忍笑意,配合她演戏:“沈姑娘有的是选择,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心上人而已,随时换就是,我在这山上寂寥,倒是想找个人做做伴,沈姑娘挺合我眼缘的,若不然,考虑一下?”
他话落,谢砚卿阴沉着脸闪身进了厨房,一把将正给他擦心口处不存在污渍的沈宁拉开。
“你们在做什么?”他清冷俊逸的面容染上一丝怒气,沉着声音问。
沈宁璨然一笑,故作坦然道:“谢晏你回来了,季先生衣裳脏了,我给他擦擦。”
目光从她手中淡青素帕上扫过,他只觉一把妒火在心中燃烧,语气蕴着愤怒和醋意:“你还真是对每个男人都这么体贴。”
她脸上笑容淡去,忙拉住他手解释:“你别误会,我和季先生没什么的。”
他藏在袖下的手紧握成拳,眼底错综复杂的情绪翻涌,沉吟片刻后开口:“离他远些。”
沈宁神色黯了黯,应声:“知道了。”
一顿饭吃的压抑又闷沉,索然无味。
季修白为沈宁夹菜,她端起碗要接,谢砚卿漆暗幽邃的一双眸子就直勾勾盯着她,她又悻悻收回碗。
“多吃点豆腐,补补脑。”
沈宁望着碗里满满的白豆腐,甚是无语。
见他还要夹,她开口:“……够吃了,我还想吃点别的。”
他薄然眼睑抬起,音色清冷:“原来是吃腻了一盘菜,想换一盘了?”
沈宁:“……”
吃醋的男人真可怕。
脑回路也不是一般人跟得上的。
季修白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笑意,也不点破,怕谢砚卿把他当活靶子,他没再表现。
饭后,沈宁想帮忙收拾,谢砚卿抢先她一步,不给她与季修白半点接触机会。
趁沈宁去取酒,季修白两人坐在院中凉亭下继续谈事。
“不瞒大人,我那位朋友与荣王有点交情,看在她面子上,两年前我送过两坛十月白给荣王,至于其他的,我便一概不知了。”
“荣王?”谢砚卿眼神一凛。
“是。大人也知道,我只是一介草民,对方是皇子,他找我讨要,我没办法不给。”
谢砚卿薄唇微抿,俊美无铸脸上冷凝起来。
沈宁从酒窖折返,左右手各捧一坛酒。
坛身上用红色酒签分别写着“十月白”、“醉梦欢”字样。
该问的都问完了,和季修白告别后,两人下山。
上山难,下山倒是轻松多了。
两人到达山脚下时,太阳刚好西沉。
上了马车,谢砚卿从车厢底下拿出自己备用衣裳换上,顿感浑身舒畅。
沈宁抱着酒上马车时,他已穿戴整齐,一派清风霁月模样。
她上下打量他:“你不会是嫌弃季先生的衣裳吧?”
淡淡瞥了她一眼,他下颌绷紧,没否认:“衣裳沾了他味道,我不喜欢。”
她心念一动,忽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凑近他:“这么说只要沾上你身上味道的东西你都喜欢?”
他没说话。
她微倾身,鼻息洒在他喉结处,声音低哑魅惑:“谢大人,我身上也有你的味道,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