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已至春节,江云礼也到了一年一度最需要为人际关系发愁的时候。
江家作为云城百年世家,其门楣之下,不仅承载着祖辈累世积攒的荣耀与辉煌,更交织着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与利益纠葛。
每逢岁末年初,江家上下便要依照传统举行盛大的家宴,邀请各路亲朋故交、政商名流共襄盛举,以此维系并拓展整个家族的社交网络。
江云礼作为江家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任家主,他自身的工作能力与管理能力自不必多说。但在这纷繁复杂的人际交往中,却也时常感到力不从心。
尤其是在春节这样的特殊时刻,他更需要面面俱到,既要在外界面前展现出家族的底蕴,又要巧妙地在各路宾客之间周旋,维系好各方利益往来。
在遇上陆勉以前,江云礼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倒是不管怎样委屈自己都可以,反正这过年过节的对他来说也不怎么重要,演戏嘛,自然是谁都会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陆勉是他法律意义上的爱人,他也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对于春节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他自然也是希望自己的小家可以团圆合满的。
然而,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自从公开和陆勉的结婚事实之后,陆勉这个名字便成为了整个江家上上下下一直热议的焦点,有人祝福,有人质疑,更有人暗自揣测这段关系背后的动机与利益交换。
江云礼当然知道,在这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家族里,每一场宴会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一个微笑背后都可能藏着锋利的刀刃。而他与陆勉的结合,也很有可能会成为引发家族新一轮动荡的导火索。
青年生性单纯,男人并不愿意让他被这世俗的浊流所侵蚀,更不愿意看他像自己一样在这复杂的利益圈子里纠缠不清,他想一直保护他的纯真,是以他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小爱人去面对那个会吃人的世家大族。
然而,即便江云礼一直未曾将那些烦人的琐事讲出来,但敏锐如陆勉,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这日,陆勉一如往常地来到江仕,准备接自家亲亲老攻下班回家,才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便听见那人在里面大发雷霆,受好奇心趋势,他并没有贸然闯入,反而小心翼翼地听起了墙角。
“江总,老宅那边儿这次是下了死命令,让您必须把陆勉带回去”
“呵,真是笑话,江天成的事才过去多久,他们就又忘了这江家到底是谁在做主吗?!还是说,他们觉得可以在这种时候随便拿捏我,做我的主?你就告诉他们,我不可能带陆勉去那种地方,他们要是还认我的身份,就请老实一些”
“可是……”
“没有可是,你照我说的去做”
“不用了!”
就在刘硕犹豫着准备离开的时候,陆勉突然推开门闯了进来。
江云礼见状,原本阴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柔和下来,但眉宇间依旧难掩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愠怒。
他起身迎向陆勉,想要开口解释,却一时语塞,所有的情绪都凝聚在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
“您不该瞒我的,老宅那边就让我陪您一起去吧,我还没去过呢”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现在都领过证了,他们的目的是我,要是我不去,您会很为难的”
“小勉,江家老宅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我怕……”
男人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苦涩,他怕的是陆勉那纯净如白纸的内心会被家族中的尔虞我诈所玷污,更怕陆勉会因为自己受到无端的伤害。
青年不由分说地将年长者拥入怀中,以吻封缄了他的双唇,所有的焦虑与不安都在这一刻被绵长的深吻化解。
“我并非您想的那般不谙世事,这些年,我虽然没怎么过问鹿云的发展,但该经历的阴谋阳谋我都经历过。我知道您一直想保护我,不想让我卷入这些复杂的纷争之中。但我们已经在一个户口本上了,江家的事,我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倒不如趁早解决”
江云礼被青年这突如其来的坚定所触动,心中的顾虑与不安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青年的目光晦涩难辨
“小勉,我最怕的是你会因为我被迫成长,去面对那些本不该属于你的黑暗,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听到这话的陆勉有些不认同地摇了摇头,微微踮脚,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了江云礼的额头,说话的声音格外温柔
“别怕,我的确被迫成长过,但不是现在,是以前,是在不曾与您相遇的很早很早的以前……”
此时的男人并未读懂青年的言下之意,只是一心觉得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看向青年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心疼
“好,既然你如此坚决,那我们便一起回去,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切不可委屈自己”
“那是自然,您可是说一不二的家主大人,有您当我的大腿,谁敢让我委屈?”
江云礼在回家之后还是同奶奶说了要带陆勉回老宅的事情,原以为老人家会很不赞同这个决定,却不想她不但没有开口阻止,反而一力赞成。
“不管怎样,你们两个也算是领过证了,这于情于理,小勉也该陪你去这一趟,可不能让他们在这种礼节上挑出错来。”
在奶奶的支持下,江云礼渐渐放下了心底的焦虑,但随着回老宅日子的临近,陆勉却突然紧张起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真的是从未去过老宅。
上一世的江云礼自车祸重伤后便看淡了一切,彻底与老宅划清界限,陆勉自然也没有机会去老宅,虽然后来接手江家之后因为工作原因接触过一部分的江家人,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了,以后的江家人可比现在的江家人好相处多了。
在驱车前往老宅的路上,江云礼一直都在向陆勉讲述着老宅的布局、主要家族成员的性格以及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况,试图让陆勉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有所准备。
而陆勉则一直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回应,心中暗自思量着该如何应对那些未知的挑战。
终于,在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群中,江云礼的车驾缓缓停在了江家老宅那庄严而古朴的大门前。
那扇厚重的木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门的外面是繁华的都市,而门的里面则是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家族纷争。
江云礼默默地站在那扇厚重的大门前,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灯火,心中五味杂陈。
“小勉,怕吗?”
“不怕,有您在,我什么都不怕”
事实正如江云礼所担心的那样,老宅中的尔虞我诈并未因他自己和陆勉的到来而有所收敛,反而愈加猖狂。
整个老宅的气氛凝重而复杂,宾客们或明或暗地打量着这位年轻家主自行选择的伴侣,眼神中既有好奇也有审视。
但陆勉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一一与众人寒暄,举止大方,不卑不亢,让不少暗中观察的人啧啧称奇。
年轻的家主也一直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小爱人的一举一动,心中暗自赞叹。
晚宴之上,家族成员们或举杯相庆,或低声交谈,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然而陆勉却始终守在男人的身旁,时刻保持着警惕。
“云礼啊,你说你这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跟我们说呢,我们这些长辈也好替你掌掌眼呐,这一次,你委实不该如此草率行事”
“您说笑了,我父母虽已离世,却也一直希望我能过得好些,如今,我选择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伴侣,想必他们也会欣慰的”
见男人这般回答,一位身着唐装的老者猛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他一开口,原本喧嚣的席间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江云礼!你身为江家的家主,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以为现在的你还是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吗?!我告诉你,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你身居家主之位,肩上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一言一行皆受关注,容不得你这般任性妄为!”
听到这话,陆勉下意识地便侧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爱人,只见他紧抿双唇,眼底是极力克制的怒意,但脸色看着却像是白了几分。
江云礼沉默许久之后方才起身,目光冷冷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家族成员,声音虽然不大,但胜在清晰有力
“在座诸位皆是与我江家关系密切之人,云礼自知身为家主,责任重大,自然是夙兴夜寐,一刻不敢松懈。但在我看来,家族之兴衰,非仅系于我一人之肩,更在于这个家族能否团结一心,共谋发展。
至于我结不结婚,跟谁结婚,什么时候结婚,我觉得这是我的个人私事,不应该,也不需要由旁人评判。”
话音刚落,江云礼又再次将目光落到了刚才那个老者身上
“所以,对于您刚才莫须有的指责,我,不认同。
我于家族危难之际接手父辈留下的基业,这一切虽非我所愿,但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兢兢业业,诸位大可扪心自问,我自坐上这个位置起,可有一次出过差错?可有一次弃家族利益于不顾?
如今,你们在座各位却因为我的私人问题带着敌意与偏见来质问我,质问我的爱人,恕我不能接受。”
话还没说完,江云礼便立马拉着陆勉准备起身离开,就在即将踏出大厅的那一瞬,却再次被老者的话硬控下来
“你今天可以带着他走,只是你可要想清楚后果,你当真要辜负你父亲吗?!”
听到这话,男人往前的脚步一顿,身形微微颤抖,低头沉默许久之后才整理好心情,看向青年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小勉,抱歉,说好不让你受委屈的,你先回去吧,我,我至少得把流程走完……”
“我不走,我就要留下来,陪你,不高兴的话,就别笑了,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