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恨意是纯粹的,沉冰看着眼前的青年,几乎要被愤怒冲昏了所有的理智。
他的所有攻击招式都是在秦逸栎那里学得,剩下的就只有在黑拳场里打来的野路子。
打法几乎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只有最纯粹的野性的发泄。
衾无冕只能被动的躲闪着。
他倒是不觉得自己被打一顿会有什么问题,他目前的这具身体是绫竹捏出来的,如果出现了任何损伤,后期的修复也只能麻烦绫竹。
但偏偏就是他这种态度,让沉冰变得更加暴怒。
“你有什么资格给她们烧纸!”
“你凭什么!凭什么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这里!”
衾无冕的眼神有些黯淡,抿着唇,他没有说话。
沉冰发着抖,在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触碰到衾无冕之后,他变得有些挫败,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心气儿。
跪倒在地上,他将脸埋进双手之中,痛苦的呜咽出了一声嘶鸣。
“……凭什么,你凭什么还活着,凭什么她们不行。”
“该死的人,明明是你啊……”
衾无冕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外甥”。
沉冰抬起了头,他的眼眶满是泪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眼底的憎恶几乎能被点燃。
“裴眠——”
衾无冕的心脏像是被这两个字击中,他看着地上的少年,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
这是沉冰第二次用这样的语调,这样的声音去叫他的名字。
上一次的时候,也是如此憎恶的眼神,只不过场景是在医院。
在衾无冕还是裴眠的时候,在裴筠沁还活着,在那改变他一生的那一天还没有到来的时候,他实际上还拥有着很多东西。
疼爱他的长姐,一起长大的友人,乖巧懂事的外甥,还有即将出生的外甥女。
十岁前的沉冰也以为自己拥有着很多东西。
温婉的母亲,不够完美,但疼爱母亲的父亲,会陪着他做一切事情的舅舅,以及疼爱他的哥哥和即将出生的妹妹。
沉冰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雨天。
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妹妹终于在那个雨天降临到了这个世界,这本该是一个开心的时刻,但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他的母亲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就像一株失去了养分的植物一般。她的腹部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染红了床单,手中还紧握着一把剔骨刀。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母亲的眼睛竟然没有合上,那空洞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着她的不甘和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秦哥的咆哮声在他耳边回响,他揪着舅舅的领子,愤怒地叫骂着,然而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如同隔靴搔痒,他根本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内心深处世界撕裂的声音,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和绝望。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母亲被推出产房时的情景,那时的母亲还好好的,她微笑着抱着妹妹,轻轻地亲吻着她的脸颊。
而现在,这一切都如同泡影一般瞬间破碎,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是一本不入流的三流小说,情节荒诞不经,毫无逻辑可言。
那个烂俗的小说作者竟然如此轻易地、突兀地、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母亲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衾无冕看着他那双愤恨的眼,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沙哑的吐出了一句迟到了7年的道歉。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