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儿与承宗的比试结果是承宗胜了,不是因为他真的要比娴儿博学,而是比到最后的时候弗歆与长孙无妡的出现使得娴儿不得不输。
在承宗面前,娴儿可以毫无顾忌的展露自己的锋芒,但在弗歆与长孙无妡面前不行。
看的出,同样对于承宗而言,除了在弗歆和娴儿面前展现自己全部的才华,说出自己对古籍经典的想法见解,对其他人他也会有所保留。他有一个谨言慎行的母亲从小教导着,很清楚自己该如何行事。这是他们之间同病相怜之处,又或许这算得上是一种心有灵犀吧。
“老板,这个玉钗卖多少钱?”娴儿借着上次紫玉钗的由头去了一家首饰店,丫头小玲随着她为郑氏挑选玉钗。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可是我们店的上上等货呀,河东独此一支!不过刚刚有位公子看上了,现在正在内堂与大老板商议价格呢,若是姑娘也想要,不妨与那位公子谈谈。”
男子引娴儿入了内堂,屋中坐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和一位形貌英俊的公子。老板得知这姑娘也要卖这玉钗甚是欣喜,沏上一壶好茶,便留她与公子在屋里商议一番。
“这玉盏做的倒是精巧,这茶水承在里面都多了几分通透。”男子把玩着手中的玉盏,视线未曾离开过。
“看得出,公子是个爱玉之人。不知公子买这玉钗是要赠与何人?”娴儿细声道。男子也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男子将茶盏端至唇边,细细的品了品,闭上了双目回味着茶的清香。
“好茶!”他依旧没有回答她的打算。
“小姐!”站在一边的小玲为男子的无礼举动有些恼火,替自家小姐感到不平。娴儿平静的端起茶杯品了品,又放下了,“的确是好茶!”
男子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向娴儿轻轻勾起了唇角,“茶是好茶,若是能配上桂花糕一同品尝,味道定是极佳的!”
娴儿也淡淡的笑了,“公子说的不无道理。”
她看向小玲,此时的小玲一脸嫌弃的看着男子,嘴里小声的念叨着他事儿多。“不如这样吧!小玲,你去文记买几块桂花糕来,我与公子好好的聊一聊。”
文记糕点铺在城中小有盛名,每日都会有不少人排队去买,排队的人中很少能看到平常百姓,绝大部分都是府中的下人们,贵人家里的夫人们和商家小姐们最好这一口。文记的糕点价格不菲,绝非一般百姓能吃的起的,每日还限量出售,各府的下人们总是挤破了头的排队,像是争门面似的。小玲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有些不甘心的瞟了男子一眼,还是默默的走了。
掩上了门,听着小玲渐远的步伐,娴儿终于开了口:“哥!”
男子卸下了之前的伪装,语气有些冷漠:“有什么异动吗?”
“没有!”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如同深潭之水,波澜不惊。
男子的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双眼,似要穿透那层平静,探寻到背后的秘密:“没有?究竟是他们隐藏的太深了,还是妹妹不够用心呢?”话语间,一股寒意在二人之间悄然蔓延。
娴儿的思绪突然飞回到了那间陌生的院落,那个被李渊锁在房间里的女子。她相信这其中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但哪个豪门贵族没有点秘密呢。她并不打算提起这件事,就算她想要知道答案,她也会自己查清楚的。
“异动?能有什么异动?李渊、李建成、李世民人在太原,若说有异动也应该是在太原而不是这里!”娴儿站起来背对他,试图避开他审视的目光。
事到如今,她不能骗自己就算是她真的发现什么,她也不会告诉他。在她想清楚该如何做之前她不会妄动。兄长总是急于抓住李渊的把柄,以助皇帝找到灭掉李家的借口,从而戴罪立功。但她却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远比哥哥想象的复杂。她曾与哥哥多次争执,却始终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李家一家老小都在这里,若是太原真有什么事情,必先安排好这里!你只需好好的盯着她们,太原那边皇上自有安排!切莫要忘了,你我都是待罪之身。我们的生死皆由皇上而定,该如何做,你知道!”他冷冷说道。
娴儿浅浅一笑,她明白在这场较量中,必须步步为营:“你大可不必心急,如今甄翟儿围攻太原,陛下任唐国公为太原留守,短期之内皇上是不会动李家的。”
男子轻轻品了口茶,似笑非笑地说:“叛军是要平的,李家也是要除的。”话语间,一股寒意悄然升起,这是在警告她。
难道不成皇帝是想要借叛军的手除掉李家?她心中闪过一丝惊疑。
借刀杀人可比他找个罪名来的要划算多了,既不会让皇帝与关陇的贵族们撕破脸,也能借机打击其势力,确实是一步好棋。
前两年李浑李敏之死已经让陇西的贵族们心生忌惮了,尤其是现在这起义军四起的节骨眼上,皇帝即使是想直接对李家下手也要顾忌自己的精力和后果。
娴儿看向他,目光犀利,似乎想要透过兄长看清那上位者的动机,“陛下准备怎么做?”
男人摇了摇头,眉头微蹙,“陛下的心思谁能谁能摸得准,你所要做的就是李渊给家里的所有信件,你都要知晓,一旦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立刻通知我!”
娴儿轻移莲步,手中紧握着一支精致的玉钗,向郑氏连连赔了几个不是。
郑氏见状,初时略显惊讶,随即推脱几番,终是抵挡不住那玉钗的温润光泽,最终欣然收下。她手中摩挲着玉钗,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嘴里不住地夸赞着娴儿,嫂子妹妹地唤着,亲昵之情溢于言表。
一番寒暄之后,郑氏轻轻招手,示意娴儿近前。原来,她想让娴儿抱抱她那宝贝儿子承道。承道尚不满周岁,未断奶的他,被家人视为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躺在奶娘的臂弯里,睡得正香,那张稚嫩的小脸,微微泛着红晕。小小的娃娃抱在怀里很舒服,微微有些重,一张熟睡的小脸甚是动人,仿佛能融化人的心。她轻轻地抱着他,目光中满是温柔与怜爱。承道在娴儿的怀里,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温暖,睡得更加香甜了。
望着承道,娴儿不禁幻想起自己的未来,有朝一日,她也能与二哥携手共度此生,孕育属于他们的子女。他的二哥定会从身后拥着她,她抱着怀中的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没想到大嫂除了是个管家的好手,还喜欢这些词赋!”娴儿拾起床头一本翻开的书册,那一页正巧是司马相如的《上林赋》。
“哎!哪里是我喜欢呀!是平日里读给道儿听的,道儿可是喜欢的紧呢,每次一听着这诗赋啊都会咯咯的笑,想必以后定是个奇才!”郑氏笑中带着几分骄傲,轻轻地摇着怀中的人儿,在小脑袋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娴儿心中暗暗笑道,哪里是承道喜欢,只不过是大人的一厢情愿吧了。她曾听奶奶讲过,承宗小时候每到哭闹的时候弗歆就会读诗,这孩子每当闻诗就不再闹了,没想到长大以后竟是个天才。如此的效仿,只不过是不甘心趋于人后,拿承道与承宗比较罢了。
长孙无妡的丫鬟百香这些日子不知是怎的了,总是想着法子的找娴儿不痛快。短短的一个月里跟小玲起了四五次的争执,矛头直指娴儿,都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娴儿起初怀疑是她主子的意思,但又觉得长孙无妡不像是这种无事生非没有脑子的人,更何况长孙无妡还当着娴儿的面教训了百香好几次。
老夫人心疼郑氏太累,吩咐长孙无妡协助她操办府中的事务。郑氏表面上与长孙无妡有说有笑,心中还是存着芥蒂。郑观音是个样样想要拔尖的人,她是李家的长媳,也要做李家最优秀最能干的儿媳妇。
月光如水,洒满庭院,一缕缕清幽的琵琶声在夜空中回荡,如泣如诉,如梦如幻。
“呦!娴儿妹妹这琵琶弹的可真好听呀!”娴儿停下了琴弦上飞舞的手尖,抬首望去,走来的正是李元吉。
她与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不怎么熟悉,心中也并无多少感觉。在记忆中,母亲窦氏在世时,对这个儿子也是有些厌恶的。一是他小时候貌丑,二是生性顽劣,虽非不学无术之徒,且善骑射,但终究与建成、世民两位兄长相差甚远。父母在时,他尚有所收敛,如今母亲不在了,父亲和两个哥哥都远在太原,奶奶年迈不愿管他,他便更加肆无忌惮了。听说最近还常与他的狐朋狗友一同去勾栏听曲。
“四哥过奖了!”娴儿轻声回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李元吉在她身旁坐下,那眼神犹如客人打量青楼姑娘一般,让娴儿感到极为不适。
他漫不经心地提起:“刚刚还听大嫂与奶奶在讨论你的婚事呢!”婚事?娴儿心头一紧,不知二哥李世民有没有将他们的事情禀告父亲。这边奶奶、大嫂还一直念叨着她与李智云的事。她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听奶奶的意思,是想把婚事安排在明年六月初六。”
娴儿心中纷扰,一直未应李元吉的话。李元吉见她心不在焉,脸上并未露出喜色,心中便已猜到几分,想必她对这桩婚事并不太在意。
李元吉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带着几分玩味与挑逗:“妹妹若是不想嫁给五弟,我去跟奶奶说,嫁给我如何?”他带着茧的手覆上了娴儿的腿,那是常年搭弓握剑留下的痕迹。他顺势而上,一把握住了她皙白的玉指。
娴儿魂一下子被揪了回来,她浑身一颤,只觉一股寒意直冲心底。她下意识地起身退后,挣脱了李元吉的摆弄,脸色苍白如纸:“四哥,天色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了。”语罢,她转身就走,步履匆匆,直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李元吉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水,眼中带着怒意与不甘。
然而,此时此刻,娴儿已经无暇顾及他的感受。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好想好想飞奔到太原去找她心心念念的二哥李世民。
夜深了,窗外响着蝉鸣,屋里的人将最后一盏烛熄了,小玲也回到房间里睡下。娴儿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安寝。她猜想着她的二哥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有没有想自己,数着他离开的日子,心里冒出了去太原找他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