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冉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瞧见萧予安一脸焦急的跑进来。
“听闻妹妹救下了这贱奴,倒是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带他回去!”萧予安说着就要拖裴玄下床。
裴玄双手死死抓着床柱,摇头不肯走。
“贱奴,还不快起来,也不怕脏了二殿下的眼!”萧予安大声呵斥他。
“不要,我不要跟她走,二殿下,你救救奴家,奴家不想回去,救救奴家,奴家回去会死的。”裴玄哭喊着。
萧冉终是狠不下心,伸手拉过萧予安的衣袖,开口道:“就让他休息一下吧,他才刚醒过来。”
“可这么个病秧子扔在你殿里,若是出了什么事,姐姐我心里有愧呐。”萧予安故作担忧的说着。
“大夫说他没有性命之忧,休息几日便好了。”萧冉身侧的丫鬟连忙说了一句。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真怕出了什么事,连累你。”萧予安假惺惺的开口。
萧冉闻言皱了皱眉,萧予安行事诡异,言语奇怪,实在猜不透。
而且她说的话,总感觉另有它意。
啊啊啊啊,她真的不想宫斗啊!
她只想当条咸鱼,不争不抢,销声匿迹,小事翻个身,大事直接死 。
每天吃饱喝足啊!
但是,萧予安刚刚那副凶狠样 ,真是可怕!若是把这人交给她,不知又要受多少苦。
况且,他方才那般求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萧冉心一横,咬咬牙应下了这倒霉事。“不会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再请大夫来看他,姐姐放心吧!”
萧予安闻言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
她就知道,她这心地善良的妹妹啊,一定会将裴玄留下。
“那就有劳妹妹照看他了,我宫中还有事要忙,改日再来看你。”萧予安说着大步朝殿外走去,面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她很期待这一场好戏。
可惜她还要去邻国谈判,没法亲眼看见了。
偏殿内
裴玄躲在床侧,眼眸猩红,唇色苍白,身子哆嗦着,双手死死地抓着柱子,迟迟不肯松手。
“你别怕,她已经走了,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萧冉柔声安抚他。
裴玄抬眸看她,那眼神好似在问她“我可以相信你吗?”
“别怕,我们都不会害你的,你快躺下吧。”萧冉再度开口。
裴玄看向暮颜的目光有所缓和,他试探性的往右边迈了一步,随即又害怕的退后。
萧冉见他这样,真是心疼极了。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看见这样的可人儿,谁还走得动道。
只是他的神色,为何这般害怕,难道是怕生?
不应该啊,她们明明昨夜才见过。
萧冉想不出个所以然,缓缓开口道:“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告诉门外的侍女,她们会给你安排。”
萧冉说完就要离开,身后的裴玄拽住了她的衣袖。
“殿下,你不要走,奴家害怕……”
萧冉回头看他,四目相对间全是不解。
刚刚还躲着她,现在又不让她走了。
“没有人会害你的,不要害怕。”萧冉边说边拉开裴玄的手。
嘶,这人怎么动不动就伸手,萧冉在心里吐槽。
“二殿下,这是嫌奴家脏嘛。”裴玄略带哭腔的说着。
萧冉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那殿下为何甩开奴家的手?”裴玄继续问她。
“呃……”
因为啥?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啊!萧冉在心里怒吼。
见萧冉迟迟不语,裴玄开口道:“殿下既不愿留下,就先走吧,奴家伤好了自己会离开的。”语罢低下头不再看她。
“行,那你好好养伤哈,我先走了。”萧冉说着抬脚就朝门外走去,离开时还将门关上了,她巴不得马上离开。
萧冉一群人走后,殿内只剩裴玄一人。
光透过窗洒在裴玄身上,照亮他的半边脸,先前那副悲怜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恨意。
听萧予安的语气,怕是不会放过他了。
畏畏缩缩活了这么久,终是难逃一死。
他恨呐。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权贵,他又怎会沦落至此,怎会沦为贱奴,怎会家破人亡,怎会天人相隔。
裴玄想着先前经历的种种事情,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该死,这些所谓的贵人都该死,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受尽疾苦,她们纵享天伦之乐!
天道不公,明明她们都该死!
裴玄心中怨恨,纵有一千个一万个念头,也只得强压下去,他始终跨不过这道阶级。
再怎么挣扎,不过是权贵们的板上肉。
都是徒劳。
另一边,暮颜从暮云烟那回来就打道去了李府,她的支线任务该提上日程了,日日这么闲着也不是办法。
李府
暮颜刚到门外,身侧的侍从就连忙跑去通报。
“公子,三小姐来了!”侍从欣喜道。
李云惜闻言心中暗喜,“快请她进来!”
“是!”侍从应了一句急匆匆的跑去开门。
“三小姐请进!我家公子就在里面。”
“好,太傅大人不在府中吗?”暮颜问他。
“母亲去找柳大人下棋了,晚些才回来,三小姐有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李云惜柔声应她。
“也没什么事,只是昨日走的匆忙没好好瞧过府里,夜里想想实在觉得可惜,便再来登门拜访一番。”暮颜说的有理有据,其实就是想看看李府有没有什么隐藏危机。
“既如此,不如先喝杯热茶,我再带您逛逛。”李云惜一脸热忱。
“好,那便有劳你了。”暮颜也不拒绝,轻声应下。
两人随即移步正堂。
“云惜给您沏茶。”
“我……我自己来吧!”暮颜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
“三小姐莫要嫌弃云惜茶艺不精,”李云惜说着伸手去接暮颜手中的茶壶,“就让云惜为您效劳吧。”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暮颜随口应了一句。
李云惜不语,低头专心沏茶,脸上闪过一抹失落之色。
他原以为,暮颜是收到他送的花专程来看他的。
所以,他一大早就让人守在门外,还将院里的花摆弄了一番。
清茶续了一盏又一盏,香薰点了一次又次,才将她盼来。
不想她是来找他母亲的,还和他这般生分。
“三小姐,茶好了。”李云惜将沏好的茶递给暮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好,你也坐下吧。”暮颜说着伸手接过茶。
“嗯。”李云惜应了一声,在暮颜身侧坐下。
暮颜喝了口茶,开口道:“你昨夜睡得可好?”
“多谢三小姐关怀,云惜昨夜睡的很好。”
“睡得好就行。”睡得好说明没有异动,夜里她也可以轻松点,不用时时守着。
“我带您四处逛逛吧!”李云惜主动开口。
“好,你先走吧,我在你身后跟着。”暮颜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云惜倒也不推脱,领着暮颜朝外走去,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将李府大致走了一遍。
每到一处,李云惜都细细向暮颜介绍,暮颜四处查看,也算了解个大概。一会回去画个草图,将可疑之处标记起来,也就事半功倍了。
李云惜轻移莲步,带着暮颜行至一棵栾树下停住。
暮颜抬眸望去,这棵栾树枝繁叶茂、花枝簇拥,好似一片粉色的云霞,树下还放着一架制作精良的古琴,日光之下,琴弦闪着淡淡的光芒,分外夺目。
“三小姐,您看,这栾花开的真好啊。”李云惜瞧着漫天栾花惊喜的开口。
“是啊。”
李云惜见暮颜如此冷淡,收了嘴角的笑意,叹了口气道:“此树虽美,却也有凋零的时候。”
暮颜见他情绪有变,安抚道:“还会再开的,不必如此忧心。”
李云惜闻言转过身来,对着暮颜微微一笑,笑中带着几分苦涩,“三小姐说得是,花谢了还会再开,可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这是为情所困?”暮颜八卦的问了一句。
李云惜没想到暮颜会如此直白地问出来,一时有些慌乱,连忙摇头否认,“三小姐误会了,我只是随便感慨一下罢了。”
“那就好。”
听到暮颜的话,李云惜心里更加难过了,忍不住问道:“三小姐,在您看来,我是怎样的人?”
暮颜真是被问住了,她与他不过是几面之缘,哪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只得随口敷衍他一句。
“李公子,琴弹的很好。”
李云惜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原来她还记得。
还记得他为她弹过琴。
“三小姐过奖了,我只是略通一二罢了。”李云惜谦逊的说着,随即低下头,继续道:“三小姐若是喜欢,我可以为您弹奏一曲。”
“愿闻其详。”暮颜说着坐到琴的左侧。
李云惜走到琴前坐下,双手轻轻抚过琴弦,悦耳的琴声从指尖流出,如泣如诉,让人陶醉其中。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李云惜起身来到暮颜面前,微微欠身道,“三小姐,云惜献丑了。”
“弹的很好。”
得到暮颜的夸奖,李云惜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谢三小姐夸奖。”
暮颜礼貌性的同李云惜客气了一番,抬眸看了看天道:“今日就先这样,改日再叙。”说话间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嘱咐道:“你这几日行事小心些,若有异样,就托人到丞相府找我。”
“我……可以去找你吗……”李云惜犹豫着开口问她,生怕自己听错了。
“对啊,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走了啊!”暮颜说着拍了拍李云惜的肩膀,随即转身离开。
李云惜跟着暮颜行至门口,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十分不舍。
改日,改日又是什么时候呢?
改日,他真的可以见到暮颜吗。
丞相府_(芳兰苑)
暮颜将李府的草图画出来,几番圈圈点点,才把防守点布置好。
她望着眼前快要燃尽的蜡烛,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细活磨能将啊,眼睛都快看瞎了。
不过好在研究出来了,找时间偷偷去埋伏好,李家那边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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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颜这几日着急做任务,日日找借口往李府跑,今天说要看看花,明天说要听琴。
几番周折,终于将事情摆平,成功拿下了任务。
任务是拿下了,名声却坏了。
京中都在传,丞相府暮颜爱慕李云惜,求娶未果,日日纠缠。
而当事人暮颜什么也不知道,此时还坐在李府院子里,跟人学做桃花酥。
“不对,你这个馅露出来了。”李云惜指着暮颜手里的桃花酥说。
“那怎么办,补一块?”暮颜问他。
“再弄一个吧,再弄一个一定能成。”李云惜鼓励她。
暮颜看着桌上这一排排丑桃酥,终究还是气馁了,索性不做了,走到一旁坐着喝茶。
“你这桃花酥做的真好看,是谁教你的啊?”
“醉香楼的厨子教的。”李云惜说着将手中的桃花酥递给暮颜,“这个最好看,送给你 。”
“确实哎,很标准的桃花形状,我都舍不得吃了!”暮颜附和着夸他。
李云惜低眸浅笑,继续做着桃花酥。
两人做完桃花酥,又一起吃了饭,直至一更天时暮颜才回府。
丞相府
暮颜晚归怕被人发现,就想从后院翻进去,刚坐上墙头,就看见另一侧坐着的牧云卿。
“主子还真是有闲情雅致,这么晚了还不歇息。”牧云卿冷冷开口。
“哈哈,好巧啊。”暮颜尴尬的朝他打招呼。
牧云卿隐于黑暗中,双眸如鹰隼般扫视着暮颜,“不知主子所说的巧,是何意?”
“这么晚了,你我都没睡,不也是巧吗?”暮颜反问他。
牧云卿轻哼一声,从围墙一跃而下,站到暮颜跟前。
“我带了桃花酥,要不要吃点?”暮颜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点心。
牧云卿目光落在暮颜手中的桃花酥上,眼神一暗,声音冷了几分:“主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你不是喜欢吃点心吗?”
牧云卿想到暮颜是与别的男人一起做的,心里莫名烦躁,语气也变得冰冷:“我现在没胃口。”
“行吧,不吃算了,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暮颜说着从墙上跃下,打着哈欠就要离开。
牧云卿身形一闪,瞬间挡住暮颜的去路。
“干嘛?”
“你这些日子,为何总是去李府?”牧云卿沉声问她。
“这事与你又没有关系,早些休息吧。”暮颜敷衍道。
牧云卿闻言沉默片刻,随即开口道:“方才我来的路上,发现有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你还是小心为妙。”
“在哪里遇到的?在李府吗?”暮颜慌忙追问他。
可别是李府啊,若是突然冒出一堆人,这些日子又白干了!
“李府?”牧云卿眼神一凛,看向暮颜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看来主子与那李府的人关系匪浅啊。”
“没有,不过是几面之缘。”
“是么?”牧云卿显然不相信暮颜的说辞,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迫感问道:“那你为何对李府如此熟悉?”
“先前去过一次,随便逛逛,就……就记得了呗。”暮颜随意编了个理由。
牧云卿冷哼一声,“主子还真是好兴致,只是这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了。”
“你也知道我是主子,怎么说话的,一晚上都在逼问我。”暮颜回怼他。
“自然你是主子,不过……”牧云卿语气微顿,双眸如鹰隼般盯着暮颜。“你为何事事都瞒着我,你不是说,要坦诚相待的吗?”
“我……我哪有瞒着你,哎不说这些了,好困啊,我想回去休息了。”暮颜心虚的说着,佯装困意试图蒙混过关。
“是真的困了,还是说,你在故意转移话题?”牧云卿语气冰冷,迈步朝暮颜靠近,眸底隐有锋芒流转,似是要将她看穿。
暮颜在心底暗骂,前几天还爱搭不理,今天又穷追不舍,步步逼问。
而且这哥们,性格转变也太快了吧,莫非有什么双重人格?
最重要的是,他都不坦诚相待,凭什么要求她坦诚相待!
牧云卿见她不说话,语气略微缓和,轻声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见他松口,暮颜连忙应了声好,刚要转身离开,牧云卿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这么着急走,主子是又要去李府了吗。”
暮颜心中暗恼,面上却强装镇定,“说啥呢,大晚上的,我肯定要回去睡觉啊!况且,我都没质问你为何一直跟着我?反倒是你,一直穷追不舍!有何目的!”语罢甩开牧云卿的手。
牧云卿抬眸看她,“主子莫怪云卿无礼,云卿见你近日行为实在怪异,所以才跟着。”
暮颜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些犹豫,可又怕他坏了大事。
正在僵持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暮颜警惕起来,将牧云卿护在身后。